别墅第六层。
尚未走到第六层,远远地就可以听见女人嘶哑的叫嚷声,“不要动我……叫你们不要动我……我要见司徒皇……我要见他……他去哪里了……你们把他给我找来……”
“做什么!不要接近我!不要碰我——”
“啊——”
司徒皇听到这熟悉的女声,心里更是焦急。他连忙奔上了六楼,走向那一间房间。楼道里,站着几名护士。护士们瞧见他的到来,连忙朝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他一下子冲到了房门口,一抬头,瞧见了大床上正在挣扎的陆小语,以及按住陆小语双手,防止她乱动的两个护士。
陆小语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听觉也变得朦胧。胃里一阵恶心到不行,她一个翻身,又是呕吐不止。由于之前她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现在也只是干呕。
“语!”司徒皇连忙奔到了床沿,怒声呵斥道,“还不给我把手松开!找死吗?”
两个护士吓得连忙松了手,退到了一旁。
司徒皇急忙扶起了她,坐在床沿,将她圈在怀里。瞧见她额头渗出汗水,瞧见她痛苦地样子,他心疼不已。握住了她的手,又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了?”
“……”陆小语感觉到让她安心的气息,她尚未听清楚他的话,只是那份疼痛纠缠着她,让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语!”司徒皇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望向杰穆斯,“快!快让她安静下来!”
杰穆斯连忙吩咐护士,“你们快给羽堂主摄入镇定剂。”
“是!”护士熟练地从身后的病车上取出镇定药剂,针筒抽满了药剂。她走到了床沿,拿酒精擦拭了陆小语的手腕,将镇定剂打入她的体内。
打入镇定剂后的陆小语果然安静了下来,眼前一黑,身体无法负荷地陷入沉睡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杰穆斯!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瞧见她昏迷不醒,司徒皇暴躁不安。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又是怒声问道。
而在房间内沉默了半天的杰穆斯,解释道,“殿下,这可能是羽堂主体内病毒的原因。除了病毒引起的反应,属下猜想不出任何可能的理由。”
“病毒?那就快去研制抗病毒的药物!”
“是!殿下!属下竭尽全力!”杰穆斯卸下了一贯的笑意,沉着一张脸。转身的时候,他特意吩咐一旁的护士,“你们两个留下,随时注意情况!”
“有什么突发情况,马上通知我!”
“明白!”
两个护士都是接受过高级护理医疗知识的精英,她们值得信赖。对于应急措施,也能够独挡一面,更是他一手调.教训练出来的。
等到杰穆斯走后,两个护士十分识趣地先退出了房间。
床前的椅子上,司徒皇握着她的手,守护着她。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似乎被什么东西折磨着,时不时皱起眉头,痛苦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自责地说道。
满室的寂静,天色已经暗得深沉了。
台北,今日多云转阴。
下午三点左右,阳光就渐渐隐去。原本蓝蓝的天,也变得有些昏暗了。郊外山顶的别墅三楼,依旧是惟独那间最为偏僻的房间窗帘紧闭。黑色的窗帘掩盖下,那间房间显得皈依。
那是书房,大班桌上的电脑闪烁着蓝色的刺目光芒,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显眼。
电脑前,江森焦急地静坐着。可是他的神情,却是慌乱,没有了以往的成稳。他焦急地等候着对方的回复,因为不确信,更因为陆小语的久无音训。
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他总是感觉烦躁不安。
照道理来说,她去了意大利之后,应该会和他保持联络。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联系呢?他不禁有些担心,难道说出事情了?还是他所做的手脚被人发现了?
刚才,他急着发邮件寻找天皇。不管如何,他也要见妹妹一面,安全地救出她。
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彩霓了,恐怕他都要忘记她的模样了呢。彩霓从小就身体不好,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虽然这些年,他都会收到从各个国家寄来的录音带,听到她的声音。可是,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最近三个月,都再也没有收到过录音带。他不免有些担忧。
“嘟嘟——”电脑音响忽然响起了声音。
江森急忙点开邮件,感觉自己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目光瞧见了邮件上的一行字,忽然四肢百骸,惊讶到无比。他还以为做得完美无缺,可是为什么,竟然还是被他知道了?
而书房电脑的邮件上显示着这样一行字——「你私自调换药剂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所以,你要承受理应的惩罚。给你最后的机会,拿到司徒宿哲的骨灰,再和我联系。」
不,那样一个神秘又有权势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该死!
转念一想,那么司徒皇必定会派人来抓自己!
不行,他要马上就走。
江森慌乱地站起身来,他又是急忙打开了抽屉,翻开书页。将珍藏在书籍首饰盒里的爱心形状的项链取出,慌乱地打开,瞧见了项链里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他又是紧张了神色,将项链放进了西装内层的口袋里。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他几乎是奔跑地走出了别墅,坐入自己的轿车里,驶离别墅扬长而去。
天空一阵乌云席卷而来,原本说是阴天,此刻下起了朦朦小雨。夏日里的一阵凉意。
……
日本。
七月的大坂,十分炎热。一处私人豪华别墅的花园里,凤仙花开得很是繁荣。煞红、粉红的花朵,争相怒放,花大而色艳。远远望去,那一片真是美不胜收,阳光下格外灿烂。
而在别墅的三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头发很长很乱,约莫四十出头,穿着白衣服白裤子。她的神情呆滞,没有焦距地望着某一点。有时候,忽然傻傻地笑一下,有时候,又忽然皱眉头,更有时候,双眼里迸发出怒气。
房间很空旷也很干净,可是只有一张大床。除了大床,其他东西都瞧不见半分。
突然,房间的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一个身穿粉色特护服的女人走进了房间内,她的手里端着托盘,而托盘里放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是一把红红绿绿的药丸,还有一杯清水。
特护的到来,并没有让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有任何反应。
她依旧像是木偶一样,呆呆地望着窗外。
特护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拿起小盘子,走到了女人的身旁。她微微弯下腰,扭头望了眼窗外的凤仙花,又是回头望向女人。柔和了神情,轻轻地开口说道,“凤仙花开得真美呢,和您年轻的时候一定一样呢。不过,我们还是要吃糖哦!”
“不!”女人终于开口了,却只有一个字。
特护摇摇头,又是耐心地劝说道,更甚至是做了交换条件,“不可以的哦!要吃糖的呢!吃完糖,我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头发,好不好?”
“马尾巴。”女人将头一歪,有些痴痴的样子。
“好!马尾巴!”特护满意地点点头,也算是松了口气。
女人这才伸出了枯瘦如柴的手,将小盘子里的那一大把药抓起,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甚至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就将这些药统统吞了下去。仿佛这些药,真得是糖果一样。
“恩!我来给你梳马尾!”特护从衣服的前口袋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梳子,慢慢地替她梳着头发。没过一会儿时间,一个马尾扎好了。
女人扭头,望着黑色的瓷砖墙壁,那黑色的瓷砖里隐现出自己的模糊身影。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马尾,眼神里闪烁过一丝光芒,又是痴痴地低下了头。
“你乖乖地在这里看花,我出去咯!”特护轻声说完,转身走向了房门。
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凑巧地打开了,房间外站着中年男子。泛白的鬓角,不梳于岁月的强劲气势,以及额头上那一道明显的刀疤。举手投足间,感觉到了那份慑人的气焰。
特护瞧见男人,立即站定在原地,恭敬地喊道,“黑崎先生。”
男人正是黑崎罡,他望着轮椅上的女人,阴沉地说道,“下去!”
“是!”特护又是应声,急忙退出了房间。房门,被人轻轻地带上了。
黑崎罡步履沉稳地走到了女人身边,双手一用力,握住了轮椅的椅臂。猛地用力,将轮椅弄翻在地。而轮椅上坐着的女人,也随着轮椅一起翻滚在地上。
可是她没有吭声,像个木头人一样就这样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黑崎罡瞪着怒眸望着匍匐在地的女人,一张老脸更显得阴郁万分。他沉声说道,“你给我说,记忆晶片的下落!给我说!不然我就杀死你的儿子,杀死他!”
“我要司徒宿哲的骨灰,一天没有见到他的骨灰,一天不会告诉你!你用不着老是拿他说事!呵呵,有本事你就杀了他!怎么?还是你下不了手?”
“是啊,毕竟是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你怎么下得了手呢?”
“养条狗还有感情,对不对,白震远?”女人冷冷地笑着,喊出了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女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
黑崎罡狰狞了有些苍老的面容,那份暴戾愈发明显。
他没有说上半句话,只是阴霾地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女人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睡倒在地上。她一动也动不了,因为她的双腿已经断了。可是她的唇角,却勾勒出一个笑容。笑容里有些森然的味道,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落地窗外的凤仙花开得依旧灿烂,灿烂到和那年一样。
七月,凤仙花开。
还可以清晰地记得,有人对她说,「你真漂亮,以后谁娶到你,真是有福气了。可惜,司徒大哥这辈子也没有这个福气啦。」
意大利罗马。
郊外的葡萄庄园,很是清净。葡萄的香气,让人的味蕾蠢.蠢.欲.动。这一天,陆小语胃口大开,吃了一个小碗的米粥。刚放下汤匙,身旁就有人送来一个鼓励的亲吻。
“讨厌!”她扭头,已经红了一张脸。
原本已经苍白不堪,这份突然的绯红让她看上明朗滋润不少。
而在一旁的司徒皇有些看得呆了,他有些泛傻,笑得贼贼的,“恩!听说女人说讨厌,其实就是喜欢。看你这么讨厌我,其实你应该很喜欢我吧?”
“少臭美了!谁喜欢你了!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陆小语半躺在床上,扭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是故意不去看他。
司徒皇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抚向了自己的脸庞,“怎么办呢?陆小语竟然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我!哎,没办法,谁让我那么优秀呢?”
“喂!你真得好自大!自大鬼!”陆小语有些吃不消地扭头望想他,瞧见他一脸逗趣的样子,竟然是又好气又好笑。
……
司徒皇瞧见她笑颜如花,心里一阵温暖。喜欢看见她的笑容,就像是最为和煦的风,吹拂过自己的心,可以感觉到那份阳光一般得灿烂明媚。他望着她,含情脉脉地说道,“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恩哼!”陆小语哼哼了几声,她忍不住调侃道,“哦哦哦!就是我笑起来好看,我其他时间一点也不好看吗?”
他有些惊讶于她一时间的孩子气以及调皮,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宠溺地说道,“傻瓜!谁说的!不管是你冷漠的样子,还是笑的样子,都很好看!不过呢,我有一点很好奇!”
“好奇什么?”她问道。
司徒皇单手支着头,靠床沿歪着头打量着她,“你说你在我身边都呆了五年,你这么冷漠的样子,伪装得累不累?看来你该去拍戏,一定是个好演员!要不这样吧生个孩子,他要是去做演员一定很优秀!”
“演员?不让你的孩子做黑道之王了?”
陆小语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想起了她那位表哥裴焕。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回日本了。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和盼儿联系,只是希望他们都过得好。
他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身,坐在了床沿。轻手环抱住她,沉声说道,“我累了,你也累了。等无双满十八岁,就让她继承卡登。到时候,我就一无所有了。”
“恩!一无所有就一无所有。天涯海角,我跟你流浪去!”陆小语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思,有些动容地拥抱住他。头靠在了他宽阔的肩头,感受到那份让自己安心的感觉。
这就像小时候,拥抱住了爸爸一样。
他的义父司徒宿哲,带给了他这所有的一切。其实这些成就权势,与他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是他一句简单的累了,就放下了所有。寻常人,是始终办不到的。她突然感觉欣喜,自己爱上的男人,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司徒皇却也在欣喜,欣喜她的体贴以及宽容。
低下头,在她的后颈落下一个深深的吻。他的声音,更加柔和了,“我可舍不得让你跟着我流浪,你不是说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吗?这几天,有没有好好想想呢?”
“恩……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陆小语歪着头,闭着眼睛,努力地回想着。
该去什么地方呢?其实,只要他在身边,不管是去哪里,她都会感觉很幸福。只是,厌烦了这一切的纷扰。她不禁开始渴望那种平淡的日子,一无所有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还拥有对方。
司徒皇沉沉地点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其实,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忧。已经好几天了,都没有研究出病毒的成分。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他感觉心疼以及自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他不知道。更甚至,都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中了病毒。
希望她有一个愉快的心情,不希望影响到她。
而闭着眼睛的陆小语只感觉到丝丝甜蜜,忽然,记忆里浮现起从前听说的古巴比沦关于空中花园的美丽传说。
那是一个十分动人的美丽传说。
“你知道空中花园吗?”陆小语喃喃说道。
“什么?”司徒皇显然并不知道,他好奇地问道。
陆小语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从前呢,巴比伦国王娶了公主。公主美丽可人,深得宠爱。可是时间一长,公主愁容渐生。国王不知道为什么。公主说她的家乡山峦叠翠,花草丛生。可是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巴比伦平原,连个小山丘都找不到。原来公主得了思乡病。于是,国王令工匠按照公主家乡的景色,在他的宫殿里,建造了层层叠叠的阶梯型花园,上面栽满了奇花异草,山间小道,潺潺流水。城楼矗立在空中,终于博得公主的欢心。”
“恩……没听过……”司徒皇有些不解风情地回道,“你也想要一个空中花园?”
因为她的话,他的脑子里马上有了这个想法。
陆小语无语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笑地说道,“拜托你,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空中花园呢!我想去巴比伦,去那儿吧。找个小镇,去那里生活。”
“恩,好……我们盖一个两层高的小别墅。前面是个小花园,花园里种满了花。”
陆小语幸福地点头,眼前似乎已经瞧见了那美好的场景。
窗外七月的天,蓝得彻底。
同一时刻,意大利东北部的城市威尼斯,也是亚得里亚海威尼斯湾西北岸重要港口。这是一个美丽的水上城市,所有的美丽建筑都沉浮于水面之上,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水”字。
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它就好像一个漂浮在碧波上浪漫的梦,诗情画意久久挥之不去。整个城市,只靠一条长堤与意大利大陆半岛连接。
小船来往穿梭的威尼斯河道街头,坐着沉默邋遢的中年男人。
从外貌可以看出,他来自东方。
他穿着黑色的T恤,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背包,像是一个步履沉重的旅行者。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条爱心形状的项链,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渴望。
随着小船的晃动,他看着项链仍旧是一动不动。
也许,他是为情所伤。
也许,是为了其他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船只靠了岸,他收起了手中的项链。起身,踏上了岸。那孤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稀疏的人群里,淹没于一个小点。
这样的人,在威尼斯太过寻常了,丝毫不会引起注意。 惹上首席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