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元平这样说了,但王博衍没有站在她面前,反倒是家里面多了这么多来搜查的人,要她如何能够安心?!
“博衍他在哪儿?”肖玉瓒只是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罢了,她看着王元平,眼神里面近乎是恳求,恳求有人能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王元平抬眼看小椒,示意小椒搀扶肖玉瓒坐下,等看到她坐下来以后,王元平才走到旁边也坐下,叹了口气:“事情要从两个多月之前说起了。”
青乐的死,衙门判定是自己从窗台上跳下来,摔得浑身里外稀碎,但是并没有任何服毒或者旁的药物在体内残存,且那个时间会自杀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毕竟细细盘问下来,青乐的确没有任何的仇家,而她唯一相好到曾问过老鸨赎她离开的赵隐,也并没有杀她的确切动机。
毕竟,两人之前从来都没有争执过,甚至感情还不错。
之后便是赵隐主动到大理寺对王博衍进行了告发。
在赵隐的证词下,这两个月,大理寺专门派人去了一趟川渝,若是什么都没有搜查到,倒也就罢了,区区赵隐的证词,并不足以让大理寺给王博衍定罪,但要命的是,大理寺的人在川渝,查到了不少的东西。
首先是王博衍迎娶肖玉瓒这件事情,的确如赵隐所说,并不是因为皇上赐婚下来,而王博衍为了报效皇恩的缘故。
多年前云城之事显然有迹可循,王元平和肖成毅那时候合力守住了云城立下了大功,这才让两人一个升为了大大统领,一个升为了川渝总都督,当时没有多少人密切的关注这两人之间的联系,但是稍微一查便能知道,王元平和肖成毅有同窗之谊,当年的云城一战,肖玉瓒和王博衍便是认识了的。
所以许冬荣提议皇上川渝联姻的事再问问王博衍,显然也是王博衍的授意,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迎娶肖玉瓒。
不仅如此,当年肖墨生寻找失踪姑娘的事情,也被查出了端倪。
这个姑娘指向突然自杀的紫苑,而紫苑更是在确认肖墨生放榜做官的那一天自杀的,有证人指征,当日紫苑姑娘途径的那条路上,确实瞧见过王博衍肖玉瓒以及肖墨生一行人的身影。
紫苑的死是不是出于对肖墨生的恐惧?
当年自导自演,实则秘密转移紫苑到帝上京的人是不是肖家?
且最开始捉拿到云娘的时候,为什么旁人都问不出所以然来,见到王博衍却肯开了口?可指出来的事情却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而最终让皇上下令搜查王家的决定性证据,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周临。
肖玉瓒的心猛地一跳:“周临?百万军饷案的那个人?!不是说一直没能找到么?怎么博衍一出事,立马就找到了?!”
“自然是有备而来。”王元平眯了眯眼睛,“大理寺的人在川渝搜查的过程中,突然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往云城方向逃了,一路追到云城边境把这人抓住,不过此人面容已毁,从身形以及随身带着的东西,判定了这人是周临,已经押送进京,快要到了。”
周临落网,云娘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皇上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个人,只要那个所谓的周临认了,王博衍的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
肖玉瓒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
周临这么碰巧落网,还是个面容全毁的人,可不管这个人究竟是真的周临还是假的周临,只要皇上信了他是周临,百万军饷案有了着落,那么事情便彻底的了结了。
身形可以模仿,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自然也可以模仿!
这个世上最熟悉周临的人,除了云娘,只有尚书令了,他培养周临那么多年,区区身份证明的东西,只要尚书令想,就一定能够做出来。
王元平是武夫,这些年要是真有智谋,也不至于让王博衍小时候跟着他过那样的生活。
他是一根筋独来独往,出了一句我儿清白,竟然找不到任何的说辞来为王博衍辩驳,且这个时候他若是站出来更加的可疑,只能盼着清者自清,皇上能查明真相。
可肖玉瓒不这么认为,尚书令权势滔天,想要伪造证据,蒙蔽皇上,也不是不可能的,就算皇上再如何英明神武,听到的看到的全都是假的,又如何能够正确的判断?
更何况。。肖玉瓒相信,这段时间许冬荣他们一个都没有来打扰她,一定是王博衍另有嘱托,他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王博衍入狱,遭人陷害而毫无作为!
她站起身来,对王元平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父亲,盼着真相自己大白是绝不可能的,我们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
王元平皱眉:“事到如今,还能做什么?”
肖玉瓒决心已定,她细想片刻后,撩起裙摆跪了下去:“我一定要尽力做些什么,如今三月胎像已稳,我绝对不能在这个院子里面眼巴巴的盼着,还望父亲应允体谅,玉瓒恐怕。。不能再乖乖呆在漪澜院里了。”
王元平愣住,叹了口气。
他是无能的,这个时候,竟然想不出几个能够帮他力争的人来。
也怪他自己,素日里作风实在是太过刚正不阿,可他知道,年轻一辈不一样。
王博衍有他的生死兄弟,肖玉瓒也有她的好友,或许。。年轻人携手,真的能够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想到这里,王元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原本也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肖玉瓒确信自己能够尽一份力,那么自己若是阻拦,往后回想起来,不仅肖玉瓒会怨他,他自己也会怨自己。
放手去搏一搏吧!
他伸手扶住肖玉瓒,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什么都没有再说,但是肖玉瓒依旧感受到了王元平眼睛里面传递来的希望。
他也是盼着自己,盼着年轻一辈的人,真的能够完成他们老一辈无法做到的蜕变。
两人的对话让气氛终于不再那么的凝重。
等到搜查的人都出来以后,看见的只是肖玉瓒和王元平两人平静的并排坐着。
他们在书房里找到了王博衍的画像,随便带了两幅之后,便离开了。
王家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的,那画像除了能证明王博衍娶肖玉瓒的动机以外,也别无他用。
那个所谓的‘周临’尚还没有到达上京,一旦他抵达上京,王家翻盘的可能便不那么大了,所以搜查的人一走,肖玉瓒便立刻决定动身出门,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完全不清楚,所以要先找到许冬荣和姜承宇,或者常守常护,得先知道他们现在面临的局面是什么才行。
临行前,肖玉瓒去握了握王博衍送给她的那把剑。
院子里的芙蓉花开了许久,花谢之前,他能回来么?
肖玉瓒这样想着,盼了很久,如今看来,恐怕是难了,不过没关系,花季年年都有,她和王博衍。。还有无数个秋季一同看花。
宁慕心和解语跟在肖玉瓒的身旁,她才刚刚三个月的身孕,还不那么显怀,身体也并不笨重,她也庆幸自己发现了端倪,若是等到王家被封锁起来不许进出的时候再觉察出不对劲,那么就连出行都是奢望了。
站在王家府门口,肖玉瓒带着解语和宁慕心上了马车,准备直奔着许家过去,走到半途,赶马车的承安突然勒紧缰绳,马车猛地顿住,肖玉瓒撩起帘子想问问怎么了,一眼就看见常守和常护两兄弟站在马车边不远,上前来拦下马车的人,正是孟望。
常护对她摆摆手,随后三人就快速的钻进了马车厢里。
他倒是看见宁慕心和解语了,解语一副护着宁慕心的样子,将常护盯着,不过现在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搞内部矛盾的时候,常护没有近一步的动作,宁慕心也拍拍解语的肩膀让他不必如此。
“继续赶马,找个僻静地方。”常护对着承安小声叮嘱一句,随后撂下帘子,看向肖玉瓒,“你可算是出来了!”
什么意思?好似他们专程等在这里似的。
常守看向马车里的三人,开口道:“参将同许家兄弟有过交代,早就想到对方肯定会准备好各种证据针对于他,参将入大理寺之后,许家兄弟便多有筹谋和准备,料想到你会在搜查时发现不对想办法跑出来的人是常护,他对你倒是十分了解。”
提出要在搜查结束后来等肖玉瓒出府的是常护,他确信肖玉瓒肯定会发现端倪,一般的谎言瞒不住她,虽说有了身孕,但肖玉瓒显然不是扛不住压力的娇小姐,所以从一开始,常护就坚持他们的行动计划里面要添加上肖玉瓒,她能够帮上大忙!现在看来,常护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
肖玉瓒转脸看常护,他一脸得意的模样,写满了‘小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吓死你们’的欠抽模样。
不过肖玉瓒还是拍拍常护的肩膀,道了声谢。
“许冬荣呢?”肖玉瓒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让承安把马车往僻静地方赶,现在不应该是去找人么?
常守道:“许家兄弟和姜家兄弟已经离京快两个月了。”
两人不在?!
“什么意思?”肖玉瓒皱眉,这个时候,许冬荣和姜承宇会到哪里去?
“赵隐有问题,他和青乐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常守接着道,“参将被大理寺带走的当天,许兄弟便在上京的当铺里面,得知赵隐曾经典当过一批饰品,许兄弟将饰品买下,找商家比对,发现这首饰,当初也是赵隐买下来的。”
话音落下,一直沉默的宁慕心若有所思的道:“赵隐买了首饰送人,那么这首饰又为什么重回他的手上被典当了呢?”
赵隐没有成亲,在帝上京里面唯一的相好,便是青乐姑娘,这首饰价值不菲,显然是当初为了讨好青乐姑娘从而买给她的。
那么要回典当,就只有一个可能。
“赵隐后悔了,他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喜爱青乐姑娘,也许曾经是有过几分真情的,不过在询问过老鸨青乐姑娘的赎身价格之后,赵隐很有可能后悔了,所以他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银子,想要拿回来,至于他是怎么哄骗青乐姑娘把首饰交给他的,便不得而知了。”常守对宁慕心的话表示赞同,接着说出了许冬荣当时得出的结论,“这足以说明,赵隐已经起了退却之心,很有可能还谋算着要与青乐姑娘撇清干系,但这些事情。。青乐很可能并不知情。”
肖玉瓒沉默的思索了会儿,问道:“所以许冬荣去调查赵隐了?”
“不错,许兄弟自知体质不好,所以暗中搜查赵隐物品的事是由姜兄弟去做的,如许兄弟所料,赵隐的物品里面,根本就没有与典当物相附和的银两数,那么多钱,他会花到哪里去呢?”常守看向肖玉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知道肖玉瓒已经明白了。
“后悔与青楼女子有染,连送出去的东西都要想办法要回来典当,唯一能让赵隐心甘情愿花钱的,只有两件事了,要么就是孝敬父母,要么就是置办聘礼。”肖玉瓒微眯眼睛,得出了结论,“许冬荣他们是追到赵隐的老家去了?”
常守勾了勾嘴角:“不错。”
可就算是往老家追查,也绝对用不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是。
见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一直想要插话进来的常护可算是戴着机会了,他把怀里的几张纸条摸出来,举着道:“我来说我来说!”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常护才道:“这些都是他们送回来的纸条,赵隐这个人有非常大的问题!他的家人被一群势力保护着,一直阻挠他们的靠近,以姜兄弟的能力,也很难以一敌多,虽然一直没能接近,但依旧有了一些收获,赵隐这个人,的确有个快要过门的新媳妇。”
常护把纸条递给肖玉瓒,上面的话都很简短,几眼就扫完了。
“许兄弟他们准备把赵隐的家人带回来。”常护眨眼,认真起来的样子倒是跟常守有几分相似了,“那个什么周临落网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肖玉瓒点头。
“如果细细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过几日人才会到。”常护抿嘴,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但孟望亲自去探查过了,明日傍晚!那个周临就会被秘密送进宫中,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老狐狸,要不是我哥提醒留个心眼,等到咱们再慢慢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肖玉瓒心头一惊:“明天?!”
“周临一到,云娘必死。”常守冷静开口,这件事情是必然的,云娘一直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周临的下落不明,崔有怀不敢贸然出手招惹怀疑。
现在既然周临落网,那么云娘或者与否,意义已经不大了,就算是死了,有周临和王家顶罪,皇上也不会过分追查。
所以明日周临入京,必然是云娘的死期。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周临进京之前,搞出动静来,越大越好!闹得越厉害越好!”常护握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折腾事情可是他的强项。
“为什么要搞动静?还嫌不够乱么?”宁慕心皱眉,不大明白。
常守看向她,解答道:“许兄弟曾经单独见过云娘,他发现,云娘两次给的方向和说的话,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她不仅仅是要把苗头指向醉风楼,她更希望借着醉风楼的动静,让崔有怀有所行动,云娘真正要的,就是彻底的乱起来!”
“当时与王博衍交谈里,云娘抛出村庄之事,只是想要看看究竟谁能够帮到自己,许冬荣和王博衍追查此事,尽心尽力,云娘才决定暂信两人,抛出醉风楼的引子来,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和当初云娘的话完全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她告诉许冬荣那些事情,他们不会派出解语和宁慕心前去调查,更不会跟崔有怀正面对上,所以许兄弟告诉我们,要想直面明日那个周临,就必须要让云娘得到她想要的。”常守的声音很平稳,莫名有一种独特的说服力以及让人安心的力量,“云娘想要的,一直以来都是面见皇上。”
这个说法非常的合理,得出结论的瞬间,就解释了之前云娘一直以来的态度。
她对所有人都不信任,她暂信王博衍和许冬荣,也只是暂时的,拖王家下水,让他们不得不尽心尽力帮自己,才是云娘真正的目的。
她不信任何人,她带着自己的目标和任务自投罗网,为的就是面见皇上,她所有一切要说的话,都只说给皇上听!
而自己那条命,她早就已经豁出去了。
现在看来,云娘赌对了,他们现在的确不得不按照她的愿望,将她送到皇上面前去,因为现在只有她,才是击溃崔有怀所有谎言的武器!
“怎么见皇上?”肖玉瓒明显乱了,若说旁的都还好,可天子之尊,岂是说见到就能够见到的?!
有人存心阻挠,想要面见天子,太难了!
“这个。。我们已经有了计较了。”常守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对这个计较有一定的信心,“只不过现在计划是有了,却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什么人选?”
“此时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云娘有没有别的打算我们还不清楚,想要闹到皇上面前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云娘‘挣脱’枷锁,并且手持人质,这个人质一定要是有地位的人,如此才能引起宫里人的注意,但。。这样的人虽然很多,可是肯把自己的命交到未知牢犯手上的几乎没有,所以。。计划虽然有了,可该怎么实施,依旧是一个问题。”常守娓娓道来,说完之后依旧愁眉不展,可见他们一直没有想好这件事情由谁来做更好。
不过他刚说完,肖玉瓒心里面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来。”
肖玉瓒几乎没有犹豫,只要能救王博衍,就算是赌上这风险又如何?
可她的话刚落下,常守常护两兄弟立刻异口同声的否决了:“不行!”
肖玉瓒还要辩驳,现在看来唯一能为王博衍站出来的人就只有她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时间一点点过去,今天若是不能有所作为,等到明日。。就来不及了!
“且不说你的安危究竟足不足以让皇上重视,只说你现在是有孕之身,就绝对不能以身犯险做这样的事情,万一。。万一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呢?!”常护难得这样条理清晰的分析一句,反正这件事情谁都行,肖玉瓒绝对不行!
“除了我没有别人了!”肖玉瓒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两分,眼见着就要跟常护吵起来,常守突然伸手把常护摁回。
“有一个人选,是最合适的。”常守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难。
这个人既能够引起皇上皇后足够的重视,又能够在帝上京掀起巨大的浪潮,让尚书令不敢轻举妄动。
兆华郡主,姜宝琴。
只是这件事情涉及尚书令,姜宝琴肯定是难以接受,不肯听他们多说的。
但这件事情同样涉及王博衍,结合之前姜宝琴肯帮王博衍到皇上面前说话的事情,说服姜宝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现在周芋白忙得不见人影,许冬荣和姜承宇又都不在,剩他们一车的人,都和姜宝琴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他们去说,能行么?
可现在已经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了,拖一分,王博衍就危险一分,肖玉瓒知道常守说的是谁,仅仅思索了几分钟后,肖玉瓒就下定了决心:“我去。”
说完,撩起车帘,让承安即刻调转马车往兆华郡主府去。
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讨论,而是有了方案即刻付出行动!若是姜宝琴不肯,那么还有时间再商议别的办法!
在那之前,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肖玉瓒也要为了王博衍一试! 掌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