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闲汉姓贾,名大仁,时年三十三岁,七尺身材,模样周正,却是不学无术绣花枕头。他早年曾娶过一房媳妇,不幸病死了,他家既穷,这贾大仁又是个游手好闲、惯会偷鸡摸狗的,镇上人家深知他的底细,没个人肯把女儿嫁他,因此到如今,已然独身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里,贾大仁冷床冷灶,白日里只管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往来的妇人瞧,夜里便胡思乱想。好在他胆量不大,虽然目光放肆,但总算没真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贾大仁这会子见了林月娘,整个人好似被人拿符定住了,只觉得林月娘就是从他梦里走出来的那个神女,心情激荡,便只在客栈门前来回过,直等到林月娘和孟九用完了饭上了楼,他才依依不舍地家去了。夜里躺在床上,林月娘俏生生的脸庞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只勾得他淫/虫浑身乱咬,少不得要在梦里和林月娘做夫妻。
次日天明,贾大仁醒转,换下了湿裤,穿一身褐色裋褐,也不找食,径自往客栈踅来。
林月娘和孟九已用过了早饭,正在柜台前询问掌柜的镇上有没有相熟的车夫。
掌柜的一想,前面街上就住了个尤老头,先前在一家大户给主人赶马驾车,只不知那尤老头现在在做什么活计,掌柜的便先支使了一个小二去那尤老头家里问问。
小二才出了门,便听到身后有人亲热地唤他,“贾二哥,你往哪里去?”
原来这小二也姓贾,在家行二,所以人都唤他作贾二。
贾二闻声回过头来瞧,见是镇上的闲汉贾大仁,心里懒得和他啰嗦,便道:“我要去前面街上找尤老爷子,就不同你多聊了,改天一起喝酒。”
贾二说完,也不理他,拔脚就要往前去。
哪知贾大仁从后追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把胳膊搭在了他肩上,嘻嘻笑道:“你找那尤老头做什么?尤老头前些日子走路跌跤,摔断了胸前一根骨头,现在正躺在床上,屙屎溺尿都要他老婆伺候哩!你巴巴地去讨那腌臜。”
贾二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再想不到他原来包藏祸心,吃惊地立住脚,道:“怪道我好几日都没见过他了,原来竟出了这等子惨事。只可惜了,今天有个娘子要去京城,愿意出十两银子雇一个车夫,我们掌柜的照顾尤老爷子的生计,便介绍了他,谁知这会儿他连床都起不来。只又苦了我,少不得要多跑几趟。”
贾大仁在心里偷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这有什么苦?又有什么难?贾二哥你是忙昏头了,怎的放了现成的车夫不要,偏偏要舍近求远。”
贾二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奇怪道:“现成的车夫在哪里?”
“就在……”贾大仁拖长了话音,手指在贾二眼前绕了一个大圈,最后慢吞吞地指向自己,笑道:“可不就是我么?”
贾二啧了一声,道:“你?你哪成?”
“怎么不成?”贾大仁道:“我也会赶马车!再者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你现在既有赚钱的活计,怎么不多想想兄弟?”
贾二既不说话也不看他。
贾大仁嘿嘿笑着,自衣袖里掏出来半串钱,偷偷地塞进了贾二的袖子。
贾二轻咳了声,问道:“你真会赶马车?”
贾大仁“嗨”道:“那还能有假?什么马车牛车驴车的,我都赶过。你要是不信,待会儿看着我赶车就是了。”
贾二于是叮嘱他去后院等着,自己转身回了客栈,向掌柜的告诉了尤老头的伤情,又说恰好在街上碰到了一个会赶马车的熟人,只含糊地将贾大仁的名字略过不提。
掌柜的不免为尤老头的事唏嘘一番,又令贾二去请林月娘她们。
林月娘和孟九结算了两餐的饭钱并房钱,又给了掌柜的半吊钱做酬谢,也给了贾二半吊钱的跑腿费,另托贾二拿一贯钱给贾大仁做工钱,说余下的银子等到了地方再给。
贾二连声谢过了,便请林月娘和孟九在堂前稍等,自去后院着贾大仁驾马车来。
贾大仁将钱收了,驾马车到客栈门前,见林月娘她们戴上了帷帽,只觉得好生可惜,又想到昨夜梦里的光景,不免意动,忙先将那心思藏了,请林月娘和孟九入车厢坐。
贾二眼瞅着掌柜的正忙着账上的事,便将贾大仁拉到一旁再三嘱咐了几句,令他好生办差,路上不要惹事。
贾大仁爽快地一一答应了。
马车咯吱咯吱地出了镇子。
行出镇子六七里路,道路旁渐渐没有了庄稼农舍,前头是一大片树林,路上空空荡荡,不见行人往来。
林月娘和孟九在车厢里低声说话,忽觉马车停了,便道:“怎么不走了?”
贾大仁听到那把动人的声音,真有如仙乐一般,不由得心神荡漾,浑身酥麻,身体的热血都往身下一处涌去。他伸手掏了掏裤裆,嘿嘿道:“娘子稍等,容小的先进林子放一泡尿。”
林月娘顿时板起脸,听到车厢外贾大仁趿拉着棉布鞋走远了,便悄声同孟九商量:“这粗鄙村汉说话做事好没分寸,不是傻的便是奸的,待到前面镇上,还是另外再找个车夫将他换了。”
孟九对贾大仁也看不过眼,因此没什么异议,两人悄悄将此事说定了。
过了些许时候,贾大仁溺完尿回来,对车厢里的林月娘唱了个肥喏,仍旧坐在车辕上赶马。
贾大仁为了引林月娘说话,也真是挖空心思,只把青牛镇上近几年发生过的有趣无趣的事都倒豆子一般说了,其中又故意夹杂了几桩没脸没皮的风/流事,比如老婆偷汉子、嫂嫂勾搭小叔子这些子虚乌有纯属杜撰的故事,语言渐渐显露轻/薄。
林月娘恨他轻/佻放/荡,言辞露骨,只恨不得掀起车帘痛骂那下/流胚子一番,但恐怕在这荒僻地方惹怒了贾大仁,逼得他破罐子破摔,到时她和孟九才真是凶多吉少,因此暂且将胸口这股怒气压下,不作理会,一双手却死死绞着帕子。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