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外面是谁？”门内一个清脆的女声问道。
“没什么，是邻居来借东西。”刘婆子转头答应，又低声打发孟九，“说了我们家没有，你快去吧！”
孟九不但不去，反而对她笑了笑。刘婆子一愣。
孟九猛地拔高声音，对内喊道：“姐姐，是我呀！我来借一样东西。”
门内那人听见声音有些耳熟，好奇地走过来瞧，打开门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怪道：“怎么是你？”
原来恰是那丫鬟来了。
孟九笑道：“我家娘子要吃家乡的海蛎饼，但家里没有油炸用的小平瓢，娘子要我来问问姐姐家里有没有。”
丫鬟皱眉道：“什么小平瓢？我都没听说过。”
孟九比划道：“就是这样长的圆底铁勺，勺面比我们家常用的铁勺平些。姐姐你看，你家里有么？”
丫鬟摇了摇头，忍不住问道：“你家娘子哪儿的人啊？吃食这么麻烦。”
孟九道：“我家娘子是福建的，炸海蛎饼其实不怎么麻烦，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工具，就有些难办了。”
丫鬟冷哼道：“有这个闲工夫，用来管教家里的下人多好，在吃食上煞费苦心做什么？”
孟九听她语气不善，只当她还计较上回的事情，笑着劝道：“上次是我们不对，不该在背后非议人，你若还因此不忿，我向你道歉。但你把我们都推了一跤，彼此就算扯平了吧！”
丫鬟瞪眼道：“怎么扯平？你不知道么？你们家那婆子做了什么好事哩！啧啧！我活到二十岁，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恶婆娘！就算我推了她一跤，她心里记恨，那有什么事也该冲我来啊！做什么我家娘子从你们家后门过，她突然开门劈头盖脸地泼了我家娘子一身脏水？要不是我家娘子心慈手软，好歹劝住了我，看我不拆了你们家的后门，把那恶婆子揪出来打！”
孟九听到这里才知道黄莺原来瞒着众人干了这么一件勾当，怪不得那日丫鬟遇见她们时只管凶巴巴的瞪起眼睛，当下赔笑道：“姐姐，这件事果然是那婆子自己偷摸做的，我家娘子和我都不知情，让你家娘子受委屈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家娘子，少时再来你家赔罪。”
话毕，行过礼走回家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对林月娘说了。
林月娘又惊又恼，道：“真是死性不改，多少事都坏在她手上！这下却叫我如何是好？”
孟九道：“您且不要急，我回来时已想好了，方才既借口说要做海蛎饼，不如真就把海蛎饼炸出来，那时我端一盘送到她家去，算是给那娘子赔罪了。”又道：“只是借不着平瓢，还能炸海蛎饼么？”
林月娘道：“你同我一起到厨房里看看，或许能找到替代的勺子，要实在没有，也只好将就着用大勺了，只是那样做出来的形状不太好看。”
两人于是一同到后院来，黄莺猛地见林月娘迎面进来，胆怯心虚地连忙低头行了个礼。林月娘心里正恼怒这婆子，但她一向心地善良，不想与人为恶，因此只轻哼一声就径自进了厨房。
黄莺略松了口气，拉住落后一步的孟九，悄声问道：“娘子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孟九瞪了她一眼，拉她到旁边说话，低声道：“你还敢说哩！我问你，我那日怎么说的？是不是叫你不要和邻家为难？你答应的也好，却转头就泼了邻家娘子一身脏水，你还道没人知道这事么？哼！今日就叫我们娘子听说了！娘子在房里发了好一通脾气，说要禀了老爷，抓你去衙门！是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劝得娘子暂时消了气。你这时千万谨慎些吧，别又惹娘子生气，否则我再难替你求情了！”
黄莺听了，只吓得手脚冰凉，慌道：“好姐姐，亏得有你替我求情。我原不知道那盆水是泼到了七姨娘身上，还道是泼着了那个死丫头哩。要说其实泼了那七姨娘一盆脏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因此惹恼了我们娘子，就是我的罪过了。”
孟九轻轻摇了摇头，撇下她到厨房里去了。
黄莺对着孟九的背影撇了撇嘴，到底不敢进去，只躲躲闪闪地站在小院里装模作样地瞎忙活，不时地斜着眼睛偷看厨房里的动静。
林月娘没找到合适的替代品，末了还是决定用大勺凑合一下。又在厨下泡了些大米、黄豆，两个时辰后叫黄莺把它们磨成米浆，自己则和孟九一起准备内馅。江西不比福建靠海，南昌府买不到海蛎，林月娘只好剁了些肉糜代替，又切了葱末、包菜，拌入紫菜，调了味道，另又剥了一碟花生。
一切准备就绪，孟九帮着烧了一锅热油，林月娘在勺柄上绑了一条巾帕，隔着巾帕稳稳地拿起烧热了的铁勺舀了一勺米浆，然后加入内馅，之后再舀一勺米浆盖住馅料，最后在上面放了一粒花生。
孟九新奇地看着她流畅的动作，看见滚油沸腾劈啪作响，看见那勺里的米浆慢慢鼓起，看见林月娘的手腕一翻，那勺里的油饼也乖乖地翻了一面，离开了铁勺，看见林月娘重复之前的动作……
孟九忍不住走近了瞧，林月娘见了，侧过身子把她挡在身后，道：“你别站这么近，小心油溅着你，疼。”
孟九探出头来看，见林月娘不时的拿起笊篱在锅里翻动，不由得奇怪道：“月姨，这是做什么使？”
林月娘将油饼一一翻了个个儿，答道：“得给它们翻翻，否则就要粘锅了。”
“哦！”孟九会意地连连点头，把这些细节一一记在心中。
厨房里芳香四溢，黄莺也被这香味勾/引来凑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她们在做什么。林月娘用笊篱捞起几块油饼，沥了沥油，让孟九找个干净的盘子来。孟九转身找了个大盘子，洗过了又用巾帕仔细擦了一番，捧了进来，林月娘让把盘子搁在灶台上，把油饼一个个摆放整齐。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