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男人兴奋起来,喜形于色,“那、那我告诉你,我、我是韩婉,我是韩婉!哈哈哈!”
男人大笑不止。
孟慎如遭雷击,身体微微一晃,阿碧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担忧道:“娘子。”
孟慎定了定心神,细看男人的眉眼,她突然记起来,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婉的哥哥韩铮!她曾经见过韩铮两面,记忆中他是热血冲动的少年郎,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竟然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过去借居过韩婉的身体,孟慎这个时候竟然有些感同身受,她承了韩婉的情,欠了韩家的债,在韩婉出殡那日,她曾暗下决心要对韩家多帮衬一些,怎知韩铮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韩铮睁大眼睛,渴望地望着她,“我说了,我是韩婉!快!快带我去天香楼!”
孟慎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阿碧先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驱散,然后才垂头,冷冷地与他对峙,“不,你说谎,你不是韩婉!”
你不是韩婉!好似一柄利刃刺破混沌,韩铮浑浊的眼睛有一刹那恢复了清明。
“我……”好像被人夺去心爱之物的孩子,韩铮松开孟慎的脚踝,将双手捧到眼前,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我、我就是韩婉,我怎么会不是韩婉?我如果不是韩婉,那韩婉去哪里了?”
孟慎暗自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狠下心道:“韩婉已经死了,你忘了么?她在今年的第二个夏至出殡。你是她的哥哥,韩铮。”
“对!对!”韩铮茫然的眼睛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崩溃大哭,“婉儿死了!婉儿死了!是我害死她的!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她怎会走失?啊!”他发出痛苦又绝望的吼叫声,像是落入猎人陷阱受伤的野兽。
孟慎心中一惊,忙道:“快!制住他!”
木愣愣的马车夫反应迟了一瞬,只一瞬关系重大,韩铮犹如一头困兽般不管不顾地挣脱了樊笼,他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一路狂奔。
“还不快追!”孟慎心急如焚,一时间有些失态。
马车夫慌忙追了过去。
韩铮这一路横冲直撞,仓仓皇皇,行人看他形迹可疑,后头又有人追赶,纷纷侧目。一个彪形大汉悍然出手轻松将他制住。
气喘吁吁的马车夫这时才堪堪赶到。
“多,多谢!”他喘着粗气道。
“举手之劳。”大汉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为何追赶他?”
马车夫道:“他要是不跑,我能赶他么?”调匀了呼吸,他双手抱一抱拳,再次道谢:“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我家娘子还在等候,还请壮士将此人交与我。”
韩铮瑟缩着,双手在空中乱挥乱打,“不!走开!滚!”
大汉看他精神状态有异,若不是得了疯病就是受了莫大刺激,忍不住皱着眉头将马车夫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何人?他因何惧怕你至此?”
马车夫叫屈道:“冤枉啊!他原就有病,是我家娘子慈悲,花钱让人去给他请大夫,怎知他疯起来不知好歹,竟然撒腿跑了。”
正说着,孟慎也赶了上来,闻言皱眉道:“王术,你退下。”
马车夫王术自知差事办的不好,答应了一声,蔫蔫地退到孟慎身后。
孟慎抬眼望向那大汉,微微一礼道:“多谢壮士施以援手。您身后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不知壮士能否将他交与我?”
大汉转头看了看神色惊惶的韩铮,怀疑道:“你这位朋友精神似乎不太正常,且对你颇为畏惧。”
孟慎坦白道:“诚如您所见,他确实生了病,我已让人去请大夫,想来就要到了。至于他畏惧我,壮士尽管放心,我并未作出伤害他的举动,只是对他的现状存有疑惑,问了他几个问题,不想刺激到了他,怪我欠缺考量。”
见她态度真诚不似作伪,大汉便就信了七八分。恰在这时,去庆元堂的屠夫回来了,同行的白须飘飘的明大夫更是有力的佐证。
大汉将韩铮从身后扯了出来,一手制住他手腕,另一手一把撸起他的衣袖。
这般霸道蛮横的做法让明大夫瞧着心惊胆颤,“轻、轻点,这后生手腕细的筷子也似,仔细给你两三下折成两节了。”
大汉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将韩铮的手腕递了过去,闷声道:“快点。”
明大夫四根手指搭了上去,轻轻“咦”了一声。
孟慎紧张道:“怎么?”
明大夫拈着长须摇头晃脑道:“他的脉象软弱清虚而滑,端直以长,举之无有,状若筝弦……”
若说筝弦,孟慎信手拈来,但要说诊脉,她是半点不会的,见明大夫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她连忙打断道:“那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明大夫转向她,一脸高深莫测,最后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难说。”
大汉不耐烦地拧紧了眉。
明大夫松开韩铮的手腕,转而去掰他的嘴巴。
韩铮咬紧牙关不肯配合。
大汉粗声粗气道:“你作甚。”
明大夫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扶着老腰站起来道:“究竟老夫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大汉脸侧咬肌鼓起,“你。”
明大夫满意地轻哼一声,道:“老夫要看他的舌苔。”
“好。”大汉了然地点点头,突然伸手握住韩铮的下巴,干脆地使力向下一拉。
“咔嚓。”韩铮的下巴不受控制地脱臼了。
明大夫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做什么?”
大汉闷闷道:“你说要看他的舌苔。”
明大夫气不打一处来,“可老夫没让你卸掉他的下巴。”
大汉拧眉道:“你只说要看他的舌苔。”目的达到了,用什么方式不重要。
孟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打圆场道:“明大夫,您老先替韩公子诊治罢!”
明大夫还有些愤愤不平,好在知道轻重缓急,暂且将同这莽汉算账的心思压下,扶着韩铮的下巴朝里张望。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