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还未走近,一眼便瞧见了阿碧,看她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朝门内张望一眼,便知果然事态紧急。
阿碧这时也看见她了,眼睛一亮,忙站定了脚跟。
“兰若姑姑?”这位姑姑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阿碧不太确定地问道。
兰若微微颔首,干脆直白地问她:“你是何人?”
阿碧见自己没有找错人,心里有些欣喜,连忙道:“我是伺候孟九娘子的丫鬟,我们娘子方才被恶人掳去,眼下不知所踪。宫中形势不明朗,我不知道能向谁求救,只好来找姑姑,还望姑姑及早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四公子知道,好及时营救我们娘子。”
一直神情淡漠的兰若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登时脸色一变,斥道:“什么四公子?我不认得,你找错人了。”
她长得凶,突然开口呵斥,真是吓了阿碧好大一跳。阿碧顿时慌了神,惴惴地同她解释:“怎会?您明明还给四公子做了许多鞋子,我亲耳听见的。”
兰若细长的眼睛里精光一闪,稍一思索,压低声音问道:“好。既然你知情,那我也不便瞒你了,我确实认识孟家四公子,不过你不要多想,这不过是因我同他母亲相识的缘故。我且问你,适才这些话,你可曾告诉过第二个人?”
阿碧立刻道:“从未。若非我们娘子出事,我也早将这件事遗忘了。姑姑莫怪,我实在是慌不择路了。”
兰若怀疑道:“你连你们娘子也不曾告诉过么?”
“不曾。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阿碧的话戛然而止,兰若反复求证反而显得这件事有些可疑,一个久居深宫的老宫女真的和大太太相识么?既如此,为何大太太从不曾与她来往过,反倒是她常常为四公子做鞋?她一时猜不透其中原因,但粗略一想,也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关系重大。她内心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睁大眼睛望着兰若,干笑道:“姑姑。”
兰若面无表情地扶住她的手臂,淡淡道:“你很好,也很聪明。我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消息我会送出宫去的,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无头苍蝇般在宫里乱转,仔细被禁卫军视作可疑之人投入大牢。这样吧,你先同我来。”
这几乎是兰若姑姑这几年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说完,她便松开手,像是笃定阿碧一定会跟上来似的,先行转身走了。
阿碧在她身后犹豫几息,眼看她脚步不停,越走越远,终于下定决心提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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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俞宗越对孟慎的刑讯还在继续。
“血书究竟藏在哪里?是否就在你孟府?你孟家是否要造反?”俞宗越的语气急不可耐,孟慎毫不怀疑,倘若话语有实体,他一定更愿意直接剖开她的胸膛,将实话连同她的心脏一把掏出来,而不是浪费时间和她周旋。
孟慎垂着眼眸,心思疾转,终于在俞宗越野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慢吞吞开口,“好,我愿意将我知道的实情和盘托出,但你须得放我平安离开。”想了想,抓紧补充一句,“四肢健全的离开。”
俞宗越简直忍不住要发笑,眯了眯眼眸,到底还是忍不住,噙着恶劣的笑容问她:“你有没有见过谈条件的犯人?”
孟慎挑衅地扬起秀眉,问道:“难道你从来不曾见过么?”
俞宗越轻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自傲,“起码在我面前,没有人敢和我讨价还价。”
“是么?”孟慎嘴角扯出一个笑,牵动她唇上的伤口,疼,但她不在意,“那怪不得你孤陋寡闻了,还好,你眼前就有一位,算是我帮你长见识了,不必谢我。”
俞宗越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她的厚脸皮了,当下被她揶揄,不怒反笑。他手指摩挲着拶指,动作轻柔地好似抚摸情人。
孟慎对他的温情面具大倒胃口,想到这个人笑面下的阴毒手段更加不寒而栗。
她的身体轻轻一颤,俞宗越立刻察觉了,喉间逸出两声闷笑,饶有兴致道:“怕我?怎么还敢和我讲条件?”
孟慎勉强保持表面上的镇定,“倘若我说与不说都是一个下场,那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俞宗越挑了挑右眉,反对道:“哪个告诉你下场一样?你若说了,至少死前可以少受许多皮肉之苦。你若不说,我保证你会死得体无完肤,我会让你将墙上的这些刑具一一体会一遍。你别不当真,我对折磨人一向耐心十足。”
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让孟慎相信他的话不仅仅是威胁而已,这个人真的是以这样血腥的事情取乐。面对这个“口味独特”的男人,饶是她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口出恶言,“我从前看孟母三迁的故事,深知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重大,看你手段残忍,想来是童年不幸。”
她这一句话其实不过是打击报复,怎料真正踩了俞宗越的痛处?
俞宗越面色一沉,拉着拶指的手突然用力。孟慎冷不防吃了这一记,痛得身体一抽,登时咬破了舌尖,口中血腥味蔓延。
“孟娘子总有本事激怒我,何必?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
俞宗越的声音没有一点情绪起伏,面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孟慎却知道他这是真的怒极了,但那又如何?还未问出她的话,她自信他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等到她真的将实情诉出,那才真正的危险。她非要他起誓保证她性命无忧不可!
孟慎咽下口中的血水,大胆地火上加油,“你迟迟不肯答应我,其实是因为你根本无权做这个决定罢?真是可笑!就算你手段不凡,刑具花样百出又如何?或许你行刑的时候,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但现实呢?你不过是主人豢养的一条狗!只比四条腿的狗更会咬人罢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存心找死!”俞宗越眼神如寒冰,右手毫不客气地扣住了孟慎细弱的颈项。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