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娘拿目光探了探车外的情形,见行人如织,便道:“我还是在车里坐着吧!你自己逛会儿,有什么想吃的、要买的,只管来我这里拿银子。”
孟九笑道:“没什么想吃的要买的。我不过是觉得新奇,您既不下来逛逛,那我们还是赶路吧!”
林月娘正听到车旁有人叫卖绿豆糕,便从袖子里掏出荷包,取了四十文钱交给孟九,道:“既这样,你去买几块绿豆糕来,我们午间也不另找地方吃了。”
孟九点头接过钱,向那卖绿豆糕的问价,三文钱一块绿豆糕,孟九便让老板用油纸打包了十块,因见篓子里还有桂花糕,问也是三文钱一块,于是也让他包了三块,把林月娘给的钱花的只剩下一文。
孟九回来将几包油纸交给了林月娘,也不再贪看热闹,牵着马车径自赶路。
且不说孟九和林月娘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地赶路,先来看东升镇的一桩公案。
一日前,盛昌当铺的郭姓伙计在芝兰小馆招粉头时被一班皂隶当场拿下了。
前脚郭姓伙计刚被皂隶们带走,后脚街头巷尾就传开。
有人说皂隶们是突然闯进去的,那时姓郭的正压着红牌姑娘干事,经这么一吓,登时软成了一滩烂泥。
立刻就有人反驳,说姓郭的不是去找姑娘快活的,是去谈生意的。
众人问说谈什么生意?和谁谈生意?这人又说不出了,众人只嘘了他一阵,都不信他的话。
小郭被两个皂隶扭进了牢里,其中一个年轻皂隶力气尤其大,推得小郭一个踉跄直直跌倒在了潮湿的稻草上。
“小张,走了!”另一个年长的皂隶招呼年轻的同伴出去。
那叫小张的皂隶重重哼了哼,砰地一声关上了牢门,上了锁,跟在年长的皂隶身后走了。
小郭手脚并用地自地上爬起来,扑到门上,道:“放我出去!我犯了什么事?”
那两个皂隶都不理他,砰地又将铁门关上了。
这间牢房里原还有个住客,正翘着脚叼着根稻草躺在地上哼哼,见小郭使劲摇晃那牢门,便呸的一声把那根稻草吐了,慢悠悠道:“没用的,你就算拆了这牢门,你也走不出那铁门不是?”
小郭瞪了他一眼,见是个涎皮赖脸的乞丐,也懒得理会他,只沉着脸走到角落里坐下。
那乞丐悠哉道:“嘿!大家都到这份上了,也别谁看不起谁了!说吧!你是犯什么事进来的?”
小郭没好气道:“我没犯事!”
那乞丐嘿嘿笑道:“还蒙我呢!左右这里也没别人,你同我说了又有什么打紧。你要是不犯事,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怎么被抓来了?小郭自己脑子里也正是一团浆糊理不清头绪。
他先前依佟掌柜的意思和住在芝兰小馆里的那行南昌府的客人接触,还请了院里最贵的两个姐儿作陪,正说到关键地方,这群皂隶突然就闯进来了,还不由分说地把他扣在了酒桌上。
“那你又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小郭哼道。
那乞丐提到这件事就来气,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恨道:“老子这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害得!也不知道那几个当差的是不是猪油蒙了心了,真就被那死丫头哄得团团转,就把老子抓进来了!”
小郭哪里管他这档子破事,只倒在稻草上,枕着手臂,看着房顶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咔”地一声开了。
一道不耐烦的男声道:“你快点,要是遇见了人可不好办!”
一个人语气谄媚地连声答应,“是是,有劳差爷了。”
这人说话时,悄悄地又递过了一贯钱。
那狱卒连个眼角余光都不曾撇来,手却自有主张地接过了,一抖袖子将钱掩住。
小郭猛地跃起,扑到门前,睁大眼看时,果然看见一道肥胖的身影逆光缓缓走下台阶。
“掌柜的!”小郭伸出手一把扯住来人的袖子,渴求道:“您可一定要救我出去啊!”
佟掌柜虎着脸将袖子一拂,沉声道:“你自己做事不谨慎,怪得了谁?”
小郭一头雾水,慌道:“掌柜的这话从何说起啊!”
佟掌柜瞥了那乞丐一眼,见他正支起耳朵偷听,便凑到小郭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我们做的事不太干净,就该掩人耳目才好,做什么又要找那两个姐儿陪在一旁?那两个姐儿都是张文渊的相好,你才露出点意思,她们转眼就让人通知了张文渊,张文渊便打发于牧去了县衙。你呀!这回连累我也要被你害死了!”
这番话就好似一道道雷都劈在了小郭脑门上,只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又是咬牙切齿道“原来是那两个小贱/人”,又是慌里慌张地拉着佟掌柜的手再三哀求救他性命。
佟掌柜叹了口气道:“如今这情景,就只有一个办法才能保全我们二人了!”
小郭忙催促他快说。
佟掌柜道:“你这样,待张文渊问你的时候,你先把一切事情揽在肩上,待以后我慢慢救你出来!”
小郭脸色一变,道:“你这是要我做替死鬼啊!你才是那拿主意的,我顶多就是个跑腿的,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去死不曾?”
佟掌柜呸了一声,喝道:“你急什么?难道立刻就拉你出去砍头不成?你怎么不想想?你把我牵扯进来,我们都陷在这牢里,还有谁来救我们?你只有保全了我,才能有一条活路!等张文渊一走,我立马花银子把你从这里捞出去!”
小郭犹豫道:“当真?”
佟掌柜道:“我几时骗过你?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做,我这趟是瞒着张文渊出来的,不便久留,立时就要回去了。过两日升堂,你少不得要先挨一顿板子,我会事先买通那些当差的,不让他们下重手,你且放心!”
说着,佟掌柜又暗暗地递给了他二两银子,悄声道:“这钱你先放在身上,要什么酒菜,就请当差的替你去买。这两日我要避嫌,就不来看你了,你且自己琢磨琢磨说辞。”
小郭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悄悄接了银子,胡乱点头答应了。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