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秋伸手推开院门。
坐在檐下纳鞋底的宋琼枝立刻抬起头来,高兴道:“公子回来啦?”她起身相迎,双手在腰间擦了擦,转身向厨房走去,“我立刻备晚饭去。”
徐清秋径自走进书房,想了想,从书箱里找了一本压箱底的机械书翻看,思绪却全不在书页上。
孟家四公子孟宣是真正的凤子龙孙,但皇宫里并没有皇子失落的消息,是有人故意隐瞒?看来要查一查二十年前宫里的情况了。想来郑师兄会等钟师兄明年进京述职时一道前来,或许先给他写一封信么?
徐清秋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他原以为只要追查十年前老师被人陷害的真相,好为老师翻案,怎知事实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从袖中摸出郑伯钦的私章,苦笑道:“老师啊老师,您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难题咯!”
炊烟渐起。徐清秋突然将机械书一合向院子走去,他在柴禾堆旁边拎起了一把斧头。
“琼枝,我出去一下,你自己吃晚饭罢!不必等我。”
宋琼枝正忙着炒菜,灶前离不开人,只好提高声音问道:“太阳都要落山了,公子您要往哪里去?”
院子里无人答应,徐清秋已出门去了。
这一晚宋琼枝在房里点着蜡烛等候,直等敲过了二更的梆子,才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动静,走出房门一看,只见自家公子一手提着一把板斧,背上背着一大筐木头。
宋琼枝连忙迎上去,奇怪道:“公子这是砍柴去啦?”
徐清秋伸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水,轻轻笑道:“有点事。”
宋琼枝一面帮他把背上的竹筐拿下来,一面问道:“不曾在外面用晚罢?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徐清秋微微颔首,宋琼枝自去了。
徐清秋又在院子里劈凿,将一根根木头嵌实。宋琼枝端了饭菜出来,看他忙活的满头大汗,忙拈了帕子过去替他擦汗。
徐清秋道:“不用你,你回房歇着罢!我待会儿自己收拾。”
赶宋琼枝回房去了,这一晚竟一直忙到近卯时。
宋琼枝起来一看吓了一跳,“公子一晚上没睡么?”这时候看出来他是做了把椅子,只觉得哭笑不得,“家里又不缺椅子,您图什么啊?”
“不是家里用的。还没做好,先搁在院子里,下雨的话,你给收到我书房里,我回来再做。”徐清秋拍拍手,舒展了一下酸疼僵硬的身体,大步往净房去洗漱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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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昨日闻致远求娶的消息也传来了孟慎耳朵里。
述说此事的孟悦气得小脸通红,骂道:“闻致远真是欺人太甚!什么爱慕你多时?什么从前自惭形秽?什么九娘你现在腿脚不便,他倒有机会了?我呸!好厚的脸皮!实在是可恶!”
孟慎笑着将手里的茶盏递给她,“八姐消消火,四叔不是帮我把人赶出去了么?”
孟悦白了她一眼,气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孟慎老实道:“有点。不过我知伯父和父亲不会答允这件事,所以不如何上心。再者我如今有静慧大师为我治腿,站立行走指日可待,我想只要哪一天我行动自如了,再让闻侍郎自惭形秽去!”
孟悦抚掌笑道:“妙极!到时我们一起到郊外踏青去!声势越大越好!气死那个姓闻的!不过……”她话音一转,又有些担忧道:“不过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九娘你的亲事可不好做了,向六姐夫那样不畏强权的人可不多。”
姚存志?孟慎心里冷笑一声,他可是和闻致远商量好的。怎么?闻致远是觉得姚存志办事不力,所以又要给孟家送一个女婿么?
孟慎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不嫁了!家里难道养不活我么?”
孟悦急道:“女孩子家怎么能不嫁?你……我……”一句话说不完整,脸已腾地烧红了。
孟慎看在眼里,恍然大悟,“八姐,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孟悦娇羞地拿粉拳轻轻捶了她一下,嗔道:“你胡说什么?”
她这样分明是欲盖弥彰。
孟慎笑问道:“是哪家的好儿郎?让我替你参谋参谋。”
“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孟悦说道,只是她嘴上这样说,眼睛却在屋里张望。
孟慎知道她的心意,扬手让在屋里服侍的阿碧和丹丹都退了出去。
孟悦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听我娘亲说的,阿爹说他衙门里那个新上任的祠祭清吏司郎中徐衡为人圆融,相貌又好,蛮好的。想说与我。”
孟慎一怔。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清越的声音。
“在下江西徐衡,字清秋。”
是他啊,果然是他。孟慎轻轻绞着帕子,抬眼看着含羞的孟悦,笑眯眯道:“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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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靖德皇帝又宿在董妃宫里,殷正早晨伺候皇帝梳洗时,低声将昨日孟家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了。
皇帝伸展手臂,让董妃替他换上朝服,一面漫不经心道:“那个,徐衡,是谁?”
殷正忙道:“是新上任的祠祭清吏司郎中。”
“哦。”皇帝答应了一声,却显然没记起有那么一个人,“他和孟敦什么关系?”
殷正道:“平日倒没有私下往来,而且昨日是光明正大递了拜帖进去的。”
“哦。”皇帝轻轻颔首,“这样罢!你找两个人盯着他,看看他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殷正恭声应是。
皇帝又奇怪道:“致远前年不是看上孟家的六娘子吗?这会儿怎么又看上了他家的九娘子?朕怎么听说那九娘子去年受了伤?”
“是。”殷正拍马屁道:“圣上好记性。孟九娘子的闺房去年起了场大火,九娘子因此昏迷了大半年,今年第一个夏至后才清醒过来的。不过因为房梁砸伤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皇帝啧啧有声,“那不是瘫了?瘫了的,闻致远也要啊?”
殷正道:“是咧!而且闻侍郎还许了她妻位。”
皇帝嗤笑道:“看不出来闻致远还挺痴情。”他突然起了兴致,问道:“那孟九娘子难道长得很美么?”
董妃听到这里有些不乐意了,将娇躯轻轻偎进皇帝怀里,娇嗔道:“圣上!”
皇帝哈哈大笑,顺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殷正见状便奉承道:“孟九娘子的相貌自然是比不上董妃的。再者,貌美又如何,瘫都瘫了。”
皇帝琢磨道:“既然闻致远痴心不改,不如朕给他和孟九娘子赐个婚?再教御医给孟九娘子治一治腿?”
殷正夸张地行了一个礼,道:“圣上仁慈。”
董妃却撒娇道:“圣上,人家也好奇孟九娘子的相貌,不若就让她进宫里来治伤罢!也好给人家做个伴。”
皇帝伸手捏着她的小下巴,爱怜道:“有朕陪着爱妃还不够么?”
“圣上!”董妃将脸埋在皇帝的胸前轻轻摩挲,“您就答允了人家罢!”
温香软玉在怀,皇帝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再者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遂大笑道:“就依爱妃的意思罢!”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