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林月娘道:“小九,今夜我们早些歇息,明日早早去客栈。”
回客栈?偷听的黄莺直觉周大人不知道这个消息,全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兴奋地想着待会到周大人面前告密。她不由得将耳朵贴的更紧,耳坠子轻轻敲在了门上。
黄莺的心差点立时跳出胸口,抬脚就要跑,屋里的人却似乎没有听到。
只听孟九答应道:“好,不过……”
不过什么?受好奇心驱使的黄莺又将耳朵贴了回去。
不曾想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黄莺身子一个不稳,“哎呦”一声跌在了地上。
黄莺抬头就看到了黛蓝色裙摆下的一双小脚。
孟九冷冷道:“您不去打水,站在门前做什么?夜里天黑,您仔细跌跤。”
黄莺从地上爬起来,干笑道:“我刚走又想起方才忘了问妹妹你饿不饿,所以又回来了。没想到妹妹正好开门,我没注意就摔了一跤。妹妹,你饿不饿啊?”
孟九冷笑道:“不劳费心,还请打水去吧!”
“好好。”黄莺满口答应,余光朝林月娘瞟了瞟。
林月娘把眼睛一瞪,她立刻缩回了目光。
孟九一直见黄莺走远了,才转身回房,想了想拿走了桌上的一只茶杯。
林月娘不明白她的用意,遂跟着她出门细瞧。
只见孟九将那茶杯放在了第一层台阶上,那台阶罩在一旁树木的阴影下,不细看很难发现这里还有只茶杯。
林月娘不禁感叹孟九机敏。
两人折身回房。
林月娘又接着原来的话题道:“我们明天去客栈牵马车回福建!”
孟九心一沉,问道:“这是周大人的意思?您答应了?”
林月娘道:“不,他不知道,这是我的意思,我要回去!”
孟九道:“您决心要走?”
林月娘绞着帕子,恼道:“难道不走么?他如今娇妻美妾,哪里还想着我这个糟糠之妻?我何必再在这里自讨苦吃?”
孟九道:“但您赌气回去,怎么向婆婆交代?慧慧呢?难道要她从小没有父亲?”
林月娘想到婆婆和女儿,心里亦是不忍,面上流露出一丝犹豫,却还是嘴硬道:“这些年他都不在慧慧身边,从此也只当是慧慧没有他这个爹了吧!”
孟九把头摇了摇,不以为然道:“这是气话,难道您就甘心?您在家乡全心全意地伺候婆婆教养女儿,周大人却给别人挣凤冠霞帔风光体面。您此时负气而去,岂不正好成全了他们?”
纵使林月娘一向是柔顺温婉的好脾性,但遇到这样的事情,哪个有不动气怀恨的?她自不想让周初明和黄氏如愿,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做什么?
孟九紧接着又道:“再是这天地间最大不过一个‘孝’字,周大人做了南昌知府,难道不该把母亲接来奉养?却几年里不往家里送一封书信,自己在南昌享福,把一个老母亲丢在家乡吃苦。这若是传出去,定要扒下他那身官服来!”
林月娘闻言心里又有些不忍,犹豫道:“他虽然不好,但从前考功名也不容易,还是莫要让他丢官了罢!”
孟九道:“您就是心软!您和他少年夫妻,又不曾犯错,又不是无所出,他却瞒着家里又娶了一个。娶过门要是让新老婆做小也就罢了,他却偏要让她做堂堂正正的大老婆,人前人后受人尊称一句‘知府夫人’,要知这份尊荣原本该是您的!”
林月娘嘴里就像吃了黄连一样又苦又涩,闷闷道:“什么尊荣不尊荣?我嫁给他,原也不是贪图这个。但你说的也不错,我既占着理儿,又为什么要退让?”
说着又自苦恼:“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难道我把你方才的话说给他听,他就会听么?”
孟九道:“那话我们私下里说便是了,自然不能让周大人知道。”
又问说:“周大人适才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暂时先在这里住下。”林月娘着恼道:“他把我当雀儿一般养在这笼子里,更别提把娘接来侍奉!”
孟九皱眉道:“住在这里确实名不正言不顺,须想个法子让周大人接您到府里住,再慢慢把婆婆和慧慧接来。”
林月娘深知此事不易达成,况且又没有确切的计划,因此还未开始内心就已先沮丧了,叹气道:“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说着,忽听门外“咣当”一声响,分明是打翻茶杯的动静。
林月娘和孟九对视一眼,齐齐闭口不言。
只听黄莺跳脚骂道:“哪个混账东西把茶杯放在这里?”
一面嘟哝,一面上前敲门。
林月娘让她进来,这黄莺却道:“好妹妹,姐姐手里端着盆不太便利,你来给姐姐开个门。”
孟九气笑道:“她倒自来熟的很!”
却真就起身去开门。
黄莺放下面盆,赔笑对林月娘道:“娘子洗漱后就早些歇息吧!”
林月娘只把头一点,不太爱搭理她。
黄莺自讨了个没脸,又转头对孟九道:“妹妹,你今夜就跟我到后面睡吧,不要扰了娘子清净。”
孟九哼道:“难道娘子夜里不用人伺候么?我不上后边去,就在我家娘子脚边睡。”
黄莺闻言只好作罢,一时还要说什么,但见林月娘和孟九一个个都把脸转开不理会她,自觉没趣,只好赔笑告退。
林月娘奇道:“那婆子做什么叫你妹妹?”
孟九笑道:“她只当我是在您身边服侍的丫鬟哩!”
林月娘羞恼道:“岂有这个理?看明日我不教训她!不知怎的,自从在这里看见她,我心里就生气。”
“依我看,我们且由着她,她当我是寻常丫鬟,或许更方便我行事哩!”孟九笑道:“也不怪您看着她讨厌,那封信就是她偷偷放进您衣袖里的,孙婆婆也不是病了,是被她下巴豆了!”
林月娘又惊又恼,气道:“好个歹毒婆子!他安排这样一个人在这里,是要谋害我么?”
孟九思忖那婆子纵然有肚子坏心肠,该也没有杀人害命的胆子,再者周初明堂堂南昌知府,手底下什么人不好使?要用这个老婆子?因此道:“这或许不是周大人的布置,他事务繁忙哪能事无巨细悉究本末?最多日后饭食我们自己经手也就是了,不必过分担忧。”
两人谈论已毕,各自梳洗不提。
待并肩躺在床上,二人殊无睡意,于是又说起今夜匆忙来此,马车却还留在客栈,房钱也未退还,说定明日一早前去处理相应事宜。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