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无疑是难熬的,知道自己身上有着不能见光的秘密又需要等待的日子更难熬,心智坚韧、有过常人不敢想象的经历的钟绘静尚好,年纪不大、又没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崔亚妮和爱晴就不行了……
是的,还有爱晴!
崔穆辉身死的当日她虽然也下了船,却并没有被安置了和钟绘静母女在一处,而是和那些需要被详细问话的人安排到了一起,由崔家擅长审讯的人连夜审问。
爱晴本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又被吓破了胆,都不用施展什么手段,一问,她就把她知道的所有一切都交代了个底朝天。只是,她所知道的极其有限,从她这里崔家人也只能肯定邱梵芝身份不简单,在崔一鸣父子面前很有分量,很能说得上话而已,别的,并无突破。
确定她也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多少内情的棋子之后,又关了她一天,而后又问了一次话……在她被吓傻之前,崔家人将她和几个确定不知道多少内情的下人送到了钟绘静身边,而这其中有绮罗和那两个钟绘静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绝对忠于她的下人,田喜则不在其中。
爱晴被送到钟绘静身边呆了足足四天,在那日傍晚崔儒林才再一次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和几天前相比,崔儒林也瘦了不少,眼眶青黑、眼底满是血丝,显然她们倍感煎熬的这几日,崔儒林也不舒坦。
轻轻地瞟了一眼,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的几天下来,迅速消瘦,甚至有了一种瘦骨伶仃、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感觉的两人,崔儒林很是客气的朝着钟绘静拱手行礼,道:“婶娘这几日可还安好?”
一声“婶娘”让钟绘静看似平静,实则高悬的心落了地,她苦笑一声,道:“儒林少爷给安排的,自然是哪都好,只是妾身……妾身辜负了儒林少爷的好意!”
“我能理解!”崔儒林温和的道:“婶娘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又等待我们查证,定然是备受煎熬的……好在,这样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这么说来,妾身那日所说的一切,都已经彻查清楚了!”钟绘静一脸平静,道:“儒林少爷可能与妾身说说,犬子的事崔一鸣父子可曾插了一脚?”
“他们拒不承认对崔穆辉起了杀心……事实上他们对崔穆辉的死表现得十分疾首痛心,并为此毫无隐瞒的将他们这些年与崔蔷母女的往来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崔儒林语气淡淡的,道:“我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有没有对崔穆辉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的时候,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也不会再撒谎了!”
“崔蔷?”钟绘静脸上有些疑惑,她心里明白,这应该是就是邱梵芝母亲的名字了,那日崔儒林便提过一次,至于说崔穆辉的死崔一鸣父子有没有掺和……呵呵,人都死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邱梵芝的母亲!”崔儒林解释道,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再对钟绘静母女和爱晴隐瞒了,反正,她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这个时候还隐瞒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
他淡淡的道:“她出身嫡系,是家祖的庶妹,与直系的崔一振一母同胞。四五十年前,在崔家倒也算是千娇百宠,在上族学的时候,照拂过不少直系旁系不够出色、被人看不起的子弟,崔一鸣、崔一志均在其列!”
崔一志是崔正起的父亲,他被牵扯出来,钟绘静一点都不意外,倒是崔一振……崔一鸣父子在过去的十多年为钟家争取到非常多的资源和支持,钟绘静以前只以为钟善继钟熠善于钻营,一路升迁让崔家满意和看好,但现在看来,是崔一振起了大作用。这倒也不意外,毕竟他是前族长的庶弟,当今族长的亲叔叔,他这一房虽是直系,但他本人却是嫡系子弟。
“邱梵芝的母亲居然真是……”钟绘静摇摇头,没有纠结崔一振的事情,她知道,那是她没有资格置喙的。她更关注的是邱梵芝母女,是实话,就算有雪晴的话打底,又有崔穆辉临死前挣扎着透露出来的信息印证,但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邱梵芝的母亲会是崔家姑娘。她叹息道:“堂堂崔家姑娘,居然与人私奔,所出的女儿还与人为妾,真是……”
“真是丢尽了淄阳崔家的颜面!”崔儒林接上钟绘静没有说完的话,道:“她当年私奔之后,曾祖父勃然大怒,不但将她除名,还下了追杀令,崔家任何人见之均可诛之。除此之外,因为她人缘不错,曾祖父为了避免她利用与崔家子弟的关系做什么,还下过令,严令崔家所有人、尤其是之前曾与她关系不错的族中子弟不得再与她有任何牵连,有违者,重惩不赦!”
崔儒林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崔一鸣、崔一志不但明知故犯,多年来一直与她联络,还利用家族的人脉和资源为她谋其好处,甚至与她勾结,毒害家族子弟,理当重处!至于崔一振……崔一鸣等人与崔蔷牵连在一起,他功不可没,受到的惩罚只会更重!”
“这么说来,犬子确实是邱梵芝母女害死的了!”钟绘静眼中闪着痛苦之色,无论崔穆辉做了什么,都是她的儿子,崔穆辉一脸狰狞的逼着她喝那可能致命的鸡汤的时候,她心里也恨,但崔穆辉死了之后,她却只有心痛。
她伤痛难忍的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妾身母子碍了她们什么了吗?让她们非得致妾身母子于死地不可?”
“不是碍了她们什么,而是你们若是身死,她们就能利用这件事情得到好处!”崔儒林淡淡的解释一句,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邱梵芝母女身份这件事情,让她们心底不安,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对此,崔一鸣父子也深感后悔,后悔让崔穆辉知道太多,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后悔?他们还知道后悔!”钟绘静冷笑连连,道:“当年他们父子选中妾身,可是因为邱梵芝母女在其中牵线?”
“不错!”崔儒林眼底带了一抹同情,道:“不仅当年的事情是她们母女牵的线,就连这次你们前往盛京也是她们母女一手策划,崔一振协助帮着完成的,其原因你也猜到了。对此,崔一鸣父子也极为懊悔!”
“懊悔?如果没有将他们牵扯出来的话,他们会懊悔吗?他们怕只会想着怎么借此事获得更多的好处和利益!”钟绘静冷笑,又道:“他们父子丧心病狂、道德败坏,不知道家族决定怎样惩处他们?”
“明面上他们已经是死人了,被丧心病狂的崔一振所害!”崔儒林看着钟绘静,道:“家族清洗这些心怀叵测的蛀虫也是需要理由的,崔穆辉撞破崔一振的秘密,为二十四房招来灾难便是明面上的理由……这个理由会让我们不能正大光明才处死他们父子,但只有这样,也才好安置你们母女。”
安置?钟绘静心里踏实了些许,而她身边的崔亚妮却还是很害怕,她紧紧地抱着钟绘静的手臂,紧张的看着崔儒林——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家族觉得她的身世有损崔家的颜面和名声,而后直接抹杀她的存在。至于说从崔儒林说的关于崔一鸣父子的事情,则被她忽略了过去。
“请儒林少爷直说!”钟绘静却很冷静,道:“无论家族决定怎样处置我们母女,我都毫无怨言、毫无异议的接受,只希望家族将来诛杀邱梵芝、崔蔷母女的时候,给妾身母女烧封信,让妾身母女在地下也能得到消息!”
“娘~”钟绘静的话把听了崔儒林的话,勉强不是那么害怕的崔亚妮吓得一个哆嗦,而爱晴更是全身都在发抖——钟绘静母女都活不了,她又怎么可能有活路?
“婶娘想多了!我说的是安置不是处置!”崔儒林笑笑,道:“婶娘也是为人迫害,家族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我们母女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钟绘静的心越发的安稳了,但场面话却还是要说的。她郑重的道:“如果可以,妾身自然是想活着,哪怕是一辈子在家族的监控下也好,但是……还是那句话,妾身听从家族的安排。”
“婶娘不用担心,家族不会对你们母女包括钟二姑娘做什么!”崔儒林和声道:“事实上,家族还会因为崔一鸣祖孙三人惨死、让家族中的一颗毒瘤现身而对你们格外优待。”
格外优待?是格外的关注,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吧!钟绘静心里透亮,却没有说话。
“格外的优待也包括设身处地的为你们考虑!”崔儒林笑笑,道:“首先就是钟二姑娘和崔亚妮的终身大事!”
她的终身大事?爱晴微微一怔之后,两眼放光,这意思是她不用死了?
“钟二姑娘来淄阳原本是为了嫁进崔家的,虽然崔穆辉惨遭不幸,但重情重义的钟二姑娘一定愿意抱着他的牌位成亲,嫁进崔家!”崔儒林看着瞬间恢复了不少生气,整个人都精神许多的爱晴,温声道:“钟二姑娘,你说呢?”
爱晴当然不愿意,别说她和崔穆辉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就算有,她也不愿意抱着牌位成亲,嫁进崔家守一辈子寡。但是,她知道她没有选择,或者说她想活就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当下挤出一个苦得能拎出苦汁的笑容,道:“是的,我愿意!”
“至于崔亚妮……”崔儒林微微一笑,道:“崔穆辉一死,直系第二十四房就没有子嗣,加上崔一鸣父子与家族用功,为家族牺牲了性命……家族特许崔亚妮招赘上门,其子女归为旁系!”
钟绘静和崔亚妮齐齐的呼出一口气,钟绘静更满脸感激的道:“家族怜惜,让二十四房不至于就此断了香火,妾身母女感激不尽,家翁、外子和犬子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爱晴的乖顺和钟绘静的识趣让崔儒林很是满意,他点点头,道:“崔一鸣父子惨遭崔一振毒手,二十四房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婶娘早日回去比较好……这样,婶娘和族妹好好收拾一下,明日带着崔穆辉的棺木一道回淄阳!”
“是!” 郎君,入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