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穿梭过临市区外的大桥,于末透过后视镜,看着身后渐行渐远霓虹交错的城市,高楼林立,诉说着时代的繁华,路上车只不是很多,平安河的河水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湍急凶猛,在漆黑的夜里不知疲倦的激荡着水花。
同她坐在后座的高焱浚,长腿长手,微微侧着脸看着窗外,倚靠着坐垫的身子硕长而又懒散,车内光线昏暗,但有几束微弱的光线,洒落在他的发顶和肩上,映衬出朦胧的光晕来。
协议顺利达成后,他就不再言语,也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吝啬于同她说话,但这种安寂到没有任何动静的气氛,让于末感觉到一丝丝释然,就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汽车在一所私人别墅门口停下,这是高焱浚众多别墅中的一个,只是她还没来过。
别墅漆黑一片,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于末也只能看着月色才能依稀看出它的轮廓和结构,高焱浚没有动,只是冷声命令道,“下车。”
于末应声乖乖下车,下了车却看到高焱浚依旧没动,她大脑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车子一个漂亮的旋转,就驱动而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远去的车影,甚是不解,高焱浚把她丢在这是几个意思?
在门口站了没多久,就有两个男人恭恭敬敬地将她带进了别墅,听语气是高焱浚派来的。
于末捉弄不透高焱浚接下来的计划,走进别墅里,她打量了一圈别墅,格调是高焱浚偏爱的暗黑色调,低沉压抑,房间装饰太过于规规矩矩,而显得十分严肃。
于末在屋里转了转,偌大的客厅中央,摆放着巨大的沙发床,而雕刻着花纹的茶几上,除了其中一份资料有被人翻开的痕迹外,旁边还放着另外一份整整齐齐的文件和一只钢笔。
于末猜想,这个别墅,应该是高焱浚平常用来办公的地方。
走到茶几前坐下,偌大的别墅中悄无声息,整个空间都回荡着她一个人的呼吸声,房间虽然灯火通明,但空气却有丝透彻心骨的凉,仿佛夏日的炎热都被挡在了外面,进不来。
于末觉得有点瘆得慌。
为了消除一下心头的不安,她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资料打算解解闷。
翻开文件的第一面,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张照片,于末眉头一蹙,看着照片上笑魇如花的女孩,心也跟着漏了一个节拍。
那是她十岁,在孤儿院时的照片。
照片后面附属了几份资料,她又继续翻了翻,几份纸后再次出现的照片,让于末的眼睛一晃,紧接着就是极速的恐惧,漆黑如夜的眸子瞬间被绝望和恐怖所填满,她猛地将那份东西丢了出去,像是见了鬼一样双臂抱膝缩在沙发上。
那是……?
散落在地上的纸后面,夹着不下十张照片,而照片上的主人公同样还是于末,只是不同于第一张的笑魇如花,而是充斥了血腥和恐怖,那些都是于末曾在孤儿院,被虐待的画面。
被鞭打,被欺负,被蹂*躏,被践踏,被惩罚,甚至于差点因为高烧死掉,每一桩每一件,都被拍了下来。
于末冷汗直冒,为什么?为什么高焱浚会有这种照片?
高焱浚做事一丝不苟,这份资料光明正大摆在这,很明显就是故意给她看的,于末抱着自己低头下来,却无意中瞥见了茶几边缘散落了一张纸,她捡起来才发现上面的内容,全是关于她的身世。
于末捏着字条目光如炬的看着旁边另一个文件,却迟迟不肯动作。
身世?
于末从会记事开始,就生活在孤儿院,那是一个充满绝望的地方,就像是一块沼泽地,挣不挣扎最后都会被麻木所吞噬,那里也是一个虚伪的世界,外人拥护欢呼的仁慈大爱之下,掩盖了数不尽孩童的哭啼声。
她悠然记得,小时候围墙外,那些拥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们,是如何评价一个孤儿院的小孩。
他们骂她脏,说她是有人生没人养,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坏孩子。
她当时也是那么认为的,她确实很脏,整天穿的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所谓的父母生了她,却又将她狠心抛弃,她的存在,确实跟石头缝里蹦出来无父无母的怪物差不多。
虽然,每当遭受痛苦折磨的时候,她还是会埋怨过将她抛弃的父母,教堂有夫妇来领养小孩的时候,她也会期待着那会是接她回家的父母,可无论她再怎么祈祷,渴望,他们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在孤儿院遭受的绝望和痛苦让她恨透了所谓的父母,她恨他们将她生了下来却又将她抛弃,她恨他们的不负责任和狠心。
而如今,却要告诉她她的身世?
可笑!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两个狠心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泪水夺眶而出,于末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声,这十九年所遭受过的痛苦仿佛被重新经历了一次,一幕幕在脑海里串演起来,从孤儿院到高家,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她实在背负了太多。
心有多累,恨就有多深。
于末的眼泪肆意,抱着自己的手拳头紧握,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她没有想过,对于这两个从未谋面却一直深埋心底的人,有一天会被重新从心底翻出来。
人人都说,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取代的神奇存在,它可刚可柔,是有形无形中都串联着父与子,母与子的纽带,即使远隔千里,阴阳两隔,也毫不影响。
“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他们的存在?”于末晃着脑袋,精神恍惚起来。
他们的存在,就代表着于末悲惨的过去,在于末心里,她如今不堪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生了她却又抛弃了她。
因为他们的狠心,她才经历了孤儿院地狱般的生活,因为他们的擅自做主,她甚至现在连自己要死要活都决定不了!
在这个世上,于末最不想,也最不愿意知道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姓名和长相。
将桌上的文件狠狠地甩了出去,黑色的眼眸中,痛苦与痛恨交织摩擦着,她发狠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表情变的狠绝。
……
距离别墅大概十多米的远处,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夜色浓烈,因为轿车所处地方实在隐蔽,乍一眼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坐在后车座的高焱浚闭目养神,神色泰然,反倒是前面驾驶座的龙郅忙的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在iPod上面比划着什么。
过了没一会儿,旁边靠近了另一辆车,车停稳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车,敲了敲旁边车窗。
高焱浚抬眼撇了撇外面的人,开了门,达提钻进车里坐到高焱浚旁边,语气迫不及待道,“好消息,你从上野回来,‘无间’那帮老家伙就重新开了个秘密会议,重要的是,没有莫宁的参与。”
他没有表情变化,闭上眼睛继续凝神,似乎对于这种情况早就有所预料,达提啧了一口,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一样。
“来了!”前面龙郅突然凛冽一声。
高焱浚睁眼,达提端坐身子,脸色冷峻起来。
…… 他比骄阳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