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依依火急火燎赶到青石台时,场面宏大的处决仪式已经结束了,围观的人群正在渐渐散去。
柳依依赤着双脚,逆着人群,迎着那浓浓的血腥味儿快步跑去,她知道自己救不了赵瑾琀了,救不了她的小五,可是终究还是得来送他最后一程……
柳依依跑得急,撞得擦肩而过的路人东倒西歪,大家正想骂几句,可一看是闻名京城的柳国师,顿时住了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下来肯定还有比处决叛党更精彩的戏会上演,于是纷纷调转方向,跟着柳依依的步伐又围到了青石台边。
当柳依依走近,看到那青石台上铺满了身首异处的尸体,比之南宫家斩首的场景更加惨烈,还有十来具尸体绑在刑架上,全身上下血肉模糊,那是被凌迟处死的……
而青石台的正中间有一处被黄绸围起来的地方,柳依依抬头望去,能看到一个身影挂在黄绸之后晃晃悠悠。
她脚步变得有些虚浮,本来一个纵身就能跃上的青石台,却让她踉踉跄跄的险些栽倒,好在柳云熙及时扶住了她,一个用力将她带了上去。
她借力柳云熙一只手扶着才堪堪站稳,一步一步朝着那黄绸之后走去。
监斩的官员见状立马过来挡在他们面前,颇有些为难的阻止道:“国师大人,微臣正在执行公务,您可否行个方便呀,这刑场脏乱可别污了您的眼睛……”
赵琪樾和夏雨拔剑护到柳依依身前,朝那监斩官甩去一个眼神,吓得那位挪开了身子为柳依依让路。
唉,柳依依他惹不起,这位赵侍郎、燕王的亲儿子他照样惹不起,好在现下该死的都死了,他们愿意看就看吧,只要别把尸体抬走妨碍他交差便好。
柳依依伸手颤颤巍巍的扯下那黄绸,赵瑾琀被绞死的尸身便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他穿的已经不是昨天那身衣服,而是换了身亲王的华丽朝服,冠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嘴角甚至还有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若不是那根已经勒入皮肉的绞绳,若不是那如飘萍般随风摇摆的身子,柳依依几乎以为他还活着……
柳依依咬着嘴唇,用疼痛克制住全身的颤抖,扯出手镯中的金丝一个跳跃便将绞绳割断,然后跨步下来接住赵瑾琀软软落地的尸体。
她连忙解开那根绞绳,赵瑾琀细嫩的脖子已被勒的血肉模糊,不过比起青石台上其他人的死状,他算是最为体面的了。
柳依依将手镯中的药丸全数抖出,捻成了粉末,小心翼翼的敷在赵瑾琀那已经血液凝固的伤口上,动作轻柔的像在修补一件名贵的玉器,言语间尽是温柔:“小五,我来了,别怕,我给你上药,一会儿就不疼了,一会儿伤口就好了……”
从前小五最为毛躁,每次出任务都会多多少少受点伤,偏生他怕疼又怕麻烦,不肯去找军医,大多数时候都是柳依依这做老大亲自照顾他,每每小五撒娇喊疼,柳依依总会拿出十足的耐心给他一边吹气一边上药……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尽数落到了围观群众的耳目之中,大家都睁大了双眼看着,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妨碍自己茶余饭后的消遣……
不远处的茶楼上,赵瑾瑜也将这里的一幕幕、一句句看得清楚、听得真切,他真是恨不能冲上去将柳依依怀里那具尸体剁个粉碎,十根手指轮流的被他掐得嘎吱作响。
六皇子放下手中的茶盏踱步而来,讥诮道:“你看,他这都变成具尸体了,还能引得姑娘为他肝肠寸断,这要是还活着,怕是柳国师迟早会是下一位楚王妃了,我这哥哥呀当真是艳福不浅!”
“你闭嘴!”赵瑾瑜正愁满腔妒恨无处发泄,偏生这里还来个火上浇油的,他一拳打在六皇子脸上,终于觉得心中那口气顺畅了许多。
“晋王殿下,别情场受挫就拿我撒气呀,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咱们合作得真是不错,若是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考虑考虑再联手扳到东宫和齐王!”六皇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并不生气,反而开始游说赵瑾瑜开始下一场阴谋。
赵瑾瑜并未搭理,目光仍然一瞬不瞬的定格在青石台之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对着那尸体温柔缱绻、痛哭哀嚎……
远观的赵瑾瑜尚且难受,陪在旁边的赵琪樾更是整颗心都像是在被放在火上炙烤,他既心疼柳依依,又嫉妒赵瑾琀,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想要把那尸体扯出来的冲动,毕竟他知道,柳依依此时也需要一些发泄的时间。
柳依依给赵瑾琀的伤口上完药,又静静的帮他擦着脸,嘴里轻轻的哼起了小曲儿,那是从前她养伤时,赵瑾琀赖在兰轩阁为她经常弹奏的曲子。
旁人眼里这样的柳依依近乎有些痴癫……
往事一幕幕浮掠而过,前世的小五她找不回了,今生的小五她也留不住,她怎么那么笨啊,非要到他临死之前才明白二人的缘分牵绊,可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后竟然连个好脸色、一句窝心话都不曾给予过他……
“哥……我……我上完药了呀,怎么小五还不醒呀?”
柳云熙从未见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柳依依,哪怕东宫当日她也只是难过、自责,可却不曾这样。
“依依乖,我们把他放下吧,他已经死了,救不活的……”
“不会的,西门风呢?他一定办法,哥,西门风在哪里?”
柳依依有些慌乱将赵瑾琀半个身子都抱在怀里,若是此刻他还活着,怕是能高兴的又咽过气去,而楼台上的赵瑾瑜和旁边的赵琪樾此刻则是气得想要咽气。
柳云熙耐着性子安抚神智有些不清的柳依依:“西门风在皇宫为皇上看诊呢,他救不了赵瑾琀,也不能救,皇上让谁死谁就得死,小五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对吧,依依,我们回家吧,也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柳依依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放到赵瑾琀的鼻端,发现没有了呼吸,于是又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用耳朵贴上去听了许久,再抬头时便是仰面大哭起来。
“小五……小五……”
整条街都能听到柳依依哀嚎的声音,一场急雨也裹挟着惊雷前来助兴,青石台上本已凝固的血迹顿时流满街巷,柳依依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呼唤惹得围观群众汗毛乍起……
终于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挺挺的倒在青石台上,旁边是早已冰冷的赵瑾琀…… 柳家嫡女会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