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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往后面一靠,仰天长叹,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她没想到能这么苦。
“啊——”任由他喂进了嘴里。
可是她等到了一句让她想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捅叶惊阑一刀的话:“我也不知道。”
又将话题转到了章铭这里。
章铭以假死脱身后,他在赛沧陵脚下踩着的沧陵县正中处没有找寻到他要的“宝物”。
叶惊阑推测,这是那位谋士找的由头,让章铭来沧陵县将这里折腾一番的由头。目的为何,暂时不明了。
第二个案子——余央之死,其实并不难解了。
导火索是余央喜欢孩童,近乎疯狂的迷恋,枕玉的母亲发现不对时,又酿出了另一个祸事。他的未婚妻也发现了这事儿,要与他解除婚约,余央失手杀了觅锦,此事天知地知余央知,因此在暮涯冒充觅锦时,曾停借由她的生辰八字与她报的假名推算时会那般吃惊。
直接诱因是章铭没能拿到抚恤金,女帝将这事抛在脑后了,吏部也派遣了另一人到任。
间接诱因是余央疑似发现了沧陵县的宝贝。
那么,要是以同样残忍的手法作案……
经过章铭设计一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懒散的外城人做了一县之主,被“热心”的沙城人送上了西天。
可怜的余央就这么丢了命。而沙城人觉着自己做了大好事。
就连从余央那里拿走的金子都被顺手打发给了乞儿……
接下来就是一一解决知情人。
章铭说自己没杀人,还当真没有杀人,至少他这身份只能是惨死在沙城沧陵县的县令。
当真是按照赛沧陵的说法——是非不可定夺。
满城皆恶。
云岫唏嘘着。
叶惊阑喂下她最后一口汤药,眼波流转,他笑说道:“我不知道暮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饶是虞青莞这般弱女子都是帮凶,满城人瞒着外来人……倒也是够团结的。”
“那薛漓沨呢?”
“为了心上人,为了忠诚的部下。”
“意料之中。”
叶惊阑眸光一黯,若是云岫和蒙歌或是蒙络犯下这类事,自己的选择应是和薛漓沨一样吧。
薛漓沨洞悉了一些事,选择了以自己的武器换下了真正的凶器,这是他的骄傲。
在此又不得不说一句章铭不仅能蛊惑人心,更能洞察人心。
要不是侯宝儿自始至终都像一个引子,云岫根本不会留意这么一个小角色。
他们更是以身犯险,在摘星阁唱了这么一出戏,在不确定是谁的情况下,只能听凭安排,顺道为他洗清了他在虞大人处的冤屈。
老谋深算。
“也是亏得薛漓沨留心上了这么一个人,最后丢出了他换下的金瓜锤,还有那些来往书信,以及附在书信后的银票。”叶惊阑感叹道,薛漓沨着实是一个人才。
“章铭的一家老小早就丢了命了吧。”云岫双臂枕在脑后,似在自言自语。
“可惜他不知道,还为之上蹿下跳。”
云岫翻了个身,侧躺在榻上,她在这里躺了好些时日了,没病也快躺出病来了。
她的手撑着脑袋,听着叶惊阑喋喋不休,她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便好。
总觉着叶惊阑变成了啰里啰嗦的阿妈。
“咳咳。”她轻咳两声。
“我再去熬些汤药来。”
云岫望着叶惊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想知道的事却压住不问。
蒙络从柜子后面探出个满是小辫子的脑袋来,她眨巴眨巴眼,“云姑娘,新鲜的烧鹅。”
“你怎得不回盛京城?”云岫嚼着蒙络塞进她嘴里的烧鹅,果然是不好吃,难怪在路上时蒙络会和蒙歌赌一只烧鹅,对于贪嘴的人怎样才不会心疼吃食?定是送出不大好吃的。
蒙络一个屁股墩儿坐到叶惊阑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手上不停地撕下烧鹅塞进云岫的嘴里,她略带无奈地说:“这不,要去看看我的未婚夫啊,怎么能回盛京城。”
“噗嗤”一声,云岫笑开了,眉眼弯弯,这妮子还记着元清洄乱点的鸳鸯谱呢。
“暮小姐是个不错的人,若是你成了她的嫂嫂,不用担心小姑子。”云岫故意打趣道。
能看蒙络吃瘪实在不容易,能多看几回那更是不容易,既然能有这样的机会,那她可得好好珍惜。
“别了,暮家大公子都快要摆喜宴了。”蒙络觉得这烧鹅嚼在嘴里就像是在嚼蜡块,这么无味这么难啃,
“这可是你自己挑起的。”云岫吐出一根细骨头。
蒙络龇牙咧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云岫忍住笑,往榻上平躺下来,“正好,我不喜欢爱撒谎的小姑娘。”
蒙络指间金芒微闪。
“打蛇打七寸,打云岫得避开蛊虫插进心窝。”云岫淡淡地说道。
这么云淡风轻地教别人杀自己的人……
蒙络一愣神。她好像忘了自己方才想做的事,想说的话了。
“还可以扼住我的脖子,用尽全力,掐下去。皆大欢喜。”
欢喜个什么,得不偿失的结局,有什么值得欢喜?
蒙络开始无尽的腹诽。
她脑中灵光乍现,怎得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撕扯着鹅肉,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放,上下牙齿相合,碾磨着这无味的烧鹅。
到底要不要和她提呢?
罢了罢了,她脑袋上的小辫儿甩甩。
云岫看在眼里,不置一词。
蒙络抬眸,捧起云岫的脸,“你当日昏过去了,自然是不知道大人和那女人之间的谈判。”
“嗯……”鼻音平缓。
“大人嘱咐了好几次,我不能告予你听。”
“我知道。”想来叶惊阑会瞒着很多事,要是和盘托出才是有鬼。
“那你可知我们现在在哪里?”蒙络突然正经严肃。
这样的蒙络倒使得云岫有些不习惯了,蒙络更适合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我就知晓你不知道。”蒙络叹口气。
老成的口气,和她十二岁的年纪完全不符。
云岫垂眸,长睫投下一片阴翳。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苏大夫……不愿治。”蒙络再度叹息,“大人教我别在你跟前提,可我认为你应当知道大人为你做了多少。”
怎么听怎么像说媒……
云岫探出手捏住了蒙络的脸,“那我欠着如何?”
“不成!”她立马回绝了。
蒙络扒拉着烧鹅肚子里的果脯。
沙城什么都不行,就吃食还行。
这仅限于沙城,要是出了这座城,谁还认识沙城的吃食,放着满大街的各类小糕点不取用,啃个烧鹅过嘴瘾?
可惜,她没能离开这座城,并且对这里的烧鹅爱的……还算是深沉。
顿顿烧鹅,餐餐烧鹅,快要把自己变成一只烧鹅了。
蒙络很苦恼,天天烧鹅也就罢了,怎得还有欠债之人!
然而这个欠债的人没有一点自觉性,不仅要欠着,还要拖着。
但凡动过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两件事压根就没有关联,吃烧鹅和欠人情债间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云岫深谙此理。她不愿再接蒙络的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些事比起这还不尽的人情来,真是太简单了。毕竟一次性就能到位。
蒙络拂开了云岫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微微漾着笑的她。
“仅支持月底前清账,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蒙络的舌尖扫荡着樱桃小口,烧鹅上的油味儿还夹杂着果脯的甜。
蒙络的脑子里转了无数个漂亮的弯,她恨不得把她想到的所有全数抖落出来,一是一,二是二地用到云岫这里。
就这还做上生意了,云岫打了一个哈欠。她并不困,只是想掩饰自己藏不住的笑意。
“那该如何清账?”云岫压了好一阵才憋住了笑。
蒙络将手中未啃完的鹅腿丢进了纸包里,一叠,两叠,三叠。
再把纸包收入怀中。
满脸堆笑的她,正想说些什么。
只听得一声“吱呀——”
这个小村庄的小木门的轴许久没有上过油,老旧的轴吱呀作响,开启时得用大力。
似提示着屋里的人,将会有人进来。故意放缓推门的速度,来人推开了一条缝子,又顿住了手上动作。
蒙络像一只猴儿一样,一蹦便跳进了地窖里,拉过了本是盖在入口处大洞上的箩筐,再把木盖子给填了回去。要问蒙络这么显眼的地儿怎么会不被人精叶大人发现,或许有时候人喜欢装葱姜蒜里面的老三也说不定呢?
所以,太计较了反而会让快乐变味儿。
在蒙络看来,是这个理。虽不知叶惊阑如何想,但她仍是保持着自己这个看法。
这个名叫迷谷的地儿,让她找寻到了久违的快乐,譬如啃烧鹅,啃烤土豆,哪怕啃到满嘴黑乎乎,手一擦便起了几道黑印子延伸到了下巴颏,她还是很快乐。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该是要多一份恣意,她已然放飞自我,整日扛个小锄头跟着村口的小丫头溜达,别人锄草她便帮着挥锄头,别人垦地她也帮着挥锄头,就连隔壁住着的憨娃子拽了小丫头的辫子,这位喜欢玩各种小机关的叶府女魔头竟然……还是帮着挥锄头。
叶惊阑一想到蒙络便觉头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她用药迷晕了塞进回盛京的马车里,待她一觉醒来,看见叶府的金字牌匾,再怒吼一声。
而不是任由她在乡村小路上狂奔,花了这么多心思,养出了一个小村姑?
他捧着药罐子,俨然一个假药童。
为何说是假药童?
谁家药童是这么个风姿卓越、遗世独立的?
但云岫迅速在心中划了两道斜杠,什么风姿卓越,什么遗世独立,都太过高看他了。
叶惊阑可不知道那躺着的女子心中作何想。
他放下药罐,瞅一眼被拉动过的木椅。
“那只猴儿呢?”
云岫偏过头来,反问道:“哪只猴子?”
他微微叹一口气,说:“那只喜欢扛着锄头这里垦一块土,那里挖一条沟的猴儿。”
云岫休养了好几日,亦或是说她昏睡了好几日,根本不知道外边发什么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
就如同……
当时在锦衣巷小住的几日一般。
酿出了的祸事,还未计得失。
如今想来,这一路走过来,并不容易。
云岫别过脸去,含糊着答道:“不知,适才在这里啃过烧鹅。”
就算不知道蒙络这几日所作所为,她也能猜测出叶惊阑口中的“猴儿”指的是蒙络。
“蒙歌……回盛京了吗?”她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管不住那只猴儿,定是牵猴儿的人没在这里。
“护送陛下归京。”叶惊阑负手而立。
这个房间里有一扇窗户,透过这个窗户正好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迷谷是沙城的一处小村落,却与沙城不同。这里的天,是湛蓝的。
满院迎风左右飘摇的绿草,攀在篱笆上怒放的牵牛花,那些牵牛花和黄绿色的篱笆交映,显得格外可人,就像一个以十分为满,可得六分的美人儿仔细捯饬了一番,和一身素丽相称,正巧合了曼妙的景。
瓣朵儿微颤。
而在篱笆外,是一背着小药篓子男子拿着小锄头小心地攫着某处。
他时而抹过额头上的细汗,左瞧右看,估摸着下锄头的地儿会否太过深入。
时而捏捏耳垂,眉头紧锁,看似在思量刚才的过程是否有哪一处错了。
时而抚着下巴,眉目含笑。
这位年轻的男子,着浅淡的蓝色的长衫,腰上别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一眼看过去便能估摸出价值连城。
另外手腕上系了一指宽的与长衫同色的带子,带子下若隐若现的事物,隔得远了,是看不真切的。
他就那么认真地挖着牵牛花。
他将牵牛花连根丢入小药篓子时,愉悦地笑起。
长衫干净而简单,合身且舒适。
他拎着短小的锄头,站在篱笆外,一句话也没有说,身子也没动,只见得长衫有些微晃动。
他看见了叶惊阑。
他的口型在说:“天气不错。”
当真就是这么简单。
天气不错。叶惊阑扯起嘴角,以口型回应,“还行。”
无声的对白,两人隔着一个小院子,对望一笑。 倘若对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