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如月被两人挡在身后,二人并排站着,如一尊雕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岫这才看清两个琴女的模样,一直被明如月掩在身后的她俩终于在失去琵琶后抬起了头,同样的吊梢眼,柳叶眉,极为相似,看面相非双生子,大抵是姐妹花。
她们同时抽出别在腰间的竹笛,动作同步到惊人。
翠绿的笛身,灵动的青葱指。
轻灵的笛声和着迷乱的身形走位,竟让人有些沉沉欲睡。
在她们拿出笛子之时,云岫已然封住了自己的听觉,闭着眼感受二人的行踪。
如此一来便想明白一些事了,难怪明如月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成为这一片花楼的头魁,且无人找茬闹事,可是仗着那塔木族的三光三华里的玉华姐妹。
塔木不同于扶桑,塔木族善武,扶桑族善术。生活在镜湖湖畔的游牧民族,不仅能歌善舞,还善武,婴孩降生,都会由大神通点化,称之为赋灵,是一种极为繁琐的仪式,也是测试。通过的婴孩会列为培养对象,三岁时跟随大神通修习。如果降生仪式上有婴孩没通过,养自四五岁,留下稍有灵气的孩子,父母会将其养大成人,成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负责族中基础事务,如生育,游牧。若是还未能有天赋显现,那便会交予摆渡人,夜间暗渡,丢弃到湖中岛屿。
宛如明镜映弦月的湖里,尽是遗骸沉底,传说每逢月圆之时,甚至还能听到幽远的泣诉。镜湖也因此被人称之为鬼婴湖。
三光是日、月、星,三华则是金华、玉华、九华。三光是塔木一族的守护神将,大神通亲自择选,每一代大神通交接退位后,三光也随之隐退。三华是由隐退后的三光在天资上佳的孩童里选择百人,残酷的生存考验下往往只有不到五人可以修行上乘功法,再从里挑选最强者。经过特训之后送往早先定下的雇主身边,忠诚可靠。
三华在一代大神通掌权时也许只有一个人,但一定是最顶尖的杀手。听闻这一代孩童天资聪颖,三华位置上有四个人,其中玉华是表姐妹,擅各种乐器,面貌标志便是姐姐的吊梢眼尾上还有一颗小痣。另外两人不知是何身份。
塔木族看似与世无争,偏安一隅,整日与沃草,牛羊为伴,侍奉大神通。
可如此看来,所行之事,私下的勾当,真为人所不齿。往达官贵人身旁输送杀手?着实有趣。
笛声暗合,花钿和点绛已有些招架不住,跪坐在云岫身边,捂住耳朵自净身心。
已经安然睡去的是炼梵,她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自然挡不住这魔音贯耳。
栈渡的眼也沉重起来,安眠是潜意识的选择,他无法抵挡。
坤位三,离位五,行至中宫,兑位稳立。
云岫的声音乍起,“就现在!”
藏于袖中的符文飞出,定在其中一个琴女额上。
原本阖上的眼皮猛然睁开,如夜里的孤星,亮到人心惊。
栈渡掌间凝聚的气蕴游走环绕在另一个琴女脚底。
兑位属金,火克金。
栈渡是纯阳内功,自然能炙烤立于金位上的玉华姐妹。而云岫是以火属符文定住其中一个。
她们是极有默契的姐妹,若是不能同时制住,那后患无穷。
云岫喘着大气,心有余悸。
她不敢断定栈渡能与她配合到极致。
在早先姐妹俩行动时她已密语传音至栈渡,机会只有一次,便是在兑位时两人同时发功,可以制服玉华姐妹。
姐妹俩哂笑着,左右分离开来,手如鹰爪,直取云岫颜面。
青锋自地面而起,横在姐妹俩眼前。
花钿回勾时,她俩的指尖已破。
花钿和点绛对视一眼,手起落间,竹笛跌在地面,破了。趁两人分神时绕后,膝盖一顶,两人跪下,连忙以绳索缚住姐妹俩。
如若不是云岫与栈渡破了这个阵法,伤及两人元气,此刻受伤的定是她们两人。
明如月早就没了踪影。
“卸了下巴。”忽而急呵,云岫看见她们嘴唇一蠕。
花钿还未来得及,其中一个琴女已经咬破齿间毒药。
已经被卸了下巴的琴女眼里充满了愤怒,燃起的熊熊之火恨不得燎了眼前几人。
栈渡讥笑道,“忠心护主的狗被主子当成了弃子,可喜可贺。”
眼尾有痣的琴女因故不能说话,但鼻息之间的冷哼清晰可闻,是在告诉栈渡攻心计无用。她们自小学得就是服从,忠诚,大神通是神,主子是天,她们如蝼蚁屈从,奉献所有。
花钿为云岫寻了一张小凳,身心俱疲的她实在无法支撑下去,与玉华姐妹斗法耗尽最后心力,她耷拉着脑袋倚靠着点绛。
栈渡也不恼,蹲身与琴女持平,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所谓的修行,不过是权贵们蛊惑人心的炼狱。你毕生所学可以使你屹立于世间之顶,但因任务失败必须自戕,悔吗?”
琴女别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妹妹死了,你也不能独活,玉华姐妹最大的优势便是两人合力,无法被人轻易破解的阵法。”栈渡将她的下颌还原,凑近她耳边,低语。
琴女眼里倏然闪过一道光,而后又是沉寂如夜。
嘴角流下的殷红,是她给栈渡的回答。
栈渡轻声叹息,他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但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不得不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回报养育她的“神灵”,各为其主,立场不同,成王败寇罢了。
他留下一小瓶药,消失在无边黑夜里。
云岫望向窗外,摇摇头说道:“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炼梵对他毫无用处了。”
“那怎么办?”点绛蹙眉看着熟睡的炼梵,费尽心思竟被人捷足先登。
“有一件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云岫勉强运功压下乱窜的真气,闻过缥缈叶的味之后又中了毒,这对她影响极大,栈渡留下的药瓶被点绛鉴别过了,是上乘灵药,他似乎很清楚她现在的情况,假好心还是泛滥的同情?她也不知道。
云岫服下瓶里药粉,轻笑一声,“就算是毒药又何妨,他要是真想杀了我,就不会用这种笨办法。”
“小姐,待我们找到……”
云岫打断她的话,指着炼梵说:“送去鸦黄那。”
“喏。” 倘若对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