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年的府上有个不速之客。
并且这个不速之客看不懂郑弩的暗示。
郑弩表示很苦恼。
茶叶是秦府里最好的,但泡茶的水是凉的。
椅子是实实在在的雕花红木椅,但椅子腿儿是瘸的。
那人不仅面色如常地喝着茶,并且还稳如山地坐着。
没有丝毫影响。
郑弩气得牙痒痒。
这女帝的男宠真有能耐呢?这么能忍!
就在秦知年启口之后,叶惊阑笑了笑。
“如约而至,大吉大利?”
秦知年认真地点点头。
叶惊阑的眼里蕴着一潭入春的水,波光潋滟。
郑弩觉着自己的眼瞎了,他见不得一个男人这么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来嘞!大人,你的黄金糕!”林澈漪端着一大盘炸的黑乎乎的饼儿走进了大堂里。
她脚步轻盈,三步作两步便到了叶惊阑的跟前。
往木几上一放,咧嘴一笑。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大人请尝尝秦府里最香甜,最酥糯的黄金糕。”
郑弩突感人生有望,林澈漪果然是一个行家。此时的郑弩看着林澈漪就像看着一个天坑似的,那么大,那么深,教人有去无回。
叶惊阑微微一笑。
“秦府的厨子这眼光啊,确实别具一格。”
秦知年一看便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他清了清喉咙,“府上的人手不够,常常是一人多活……还望叶大人别见笑。我这就命小厮去街上饼铺买一些回来。”
叶惊阑阻止了他。
他弯了弯唇角,“有现成的不吃,实在是浪费。钦天监监正并不算一个肥差啊。”
秦知年接口道:“领着皇家俸禄,衣食皆是满足温饱便可,一月下来,倒是有几分结余。买一份饼儿不碍事的。”
他顺手招来了一个候在堂外的小厮。
叶惊阑竖起手掌,“秦大人万不可有奢侈之想法。”
秦知年抿了抿唇。
话说得这般明白,要是他再固执己见,等到叶惊阑踏出府门后,顺道参他一本,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女帝并未给予他十成十的信任。
“信任”二字撇开不谈,余下的多是忌惮。
他能算得天机为她守住江山,自然可以利用天机让江山易主……
如若叶惊阑一个不顺心,后果不堪设想。
能否再次见到盛京城外的朝阳?
秦知年想到这里,一阵恶寒。
他拱拱手,说道:“叶大人说的是,是我想的不周全。”
叶惊阑拈起一块黑如煤块的饼儿,翻来覆去地看,“这个饼儿色泽虽不算上乘,但嗅着香,想必吃着也香。”
他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
林澈漪满脸期待。
郑弩咬紧了下唇,只为绷住那一张脸,以免笑出声来破坏了她的计划。
秦知年的太阳穴突突地弹跳着,这两人做事实在是没轻没重的,连叶惊阑都敢戏弄。
叶惊阑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咀嚼,好似陶醉在了入口珍馐的滋味里。
实际上,他用内劲封住了味觉。
不用想,这两人定是没有安好心的,这个“黄金糕”绝对是非苦即辣。
他搁下了大半块饼子,含笑说道:“手艺极佳。尝过这位厨子的手艺之后才知人间百味皆为无。”
林澈漪不着痕迹地挑起眉。
不大对啊,她亲手放了那么多的黄连,怎会没味儿呢?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立在她身旁的郑弩,示意他去尝尝味道。
郑弩的眼神在诉说四个大字:爱莫能助。
除非他是脑子不对劲,被外力拷伤了……正常人里谁敢去试林澈漪的毒啊。
叶惊阑对秦知年弯了弯眉眼,“秦大人不尝尝这人间绝味?”
林澈漪双目瞪大,她在一旁僵着脖子小幅度地摇头,生怕叶惊阑瞅见了她。
秦知年探出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何?邀他去虎山的人是叶惊阑,一个将他命脉拿捏到死死的人。
郑弩感觉到有一股外力强加于他的后心窝处。
他就这么被林澈漪出卖了。
一个踉跄,跌到了秦知年的脚边。
他忿忿地咬牙。
秦知年的手指还未触及黄金糕,他伸出手,欲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郑弩。
他关切地询问道:“小露露?你……”
郑弩抬起头的那一霎,笑得很是勉强,“无碍,无碍,只是饿了。”
林澈漪面露笑容,心中赞叹道:孺子可教也。
这下可以放心了。
郑弩因膝盖磕上了硬而冷的地面,双腿打颤。他在心底咒骂林澈漪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怎得不自己来?把他推出来挡了箭矢算什么英雄好汉!
后又想到,和女子计较什么。真是越来越小肚鸡肠了。
他强忍着痛,伸出双手。
眼眶里的热泪在打转转。
“我……饿……”
听得这一声有气无力地呼唤,秦知年将盘子塞到了他的手中,“千万别饿着。”
叶惊阑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出好戏。
尽管还是不大满意,但,人得知足。知足常乐。
郑弩蹲在角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啃完了一整盘黄金糕。
堂内静默无声。
“敢问这位壮士是否觉着此饼只能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郑弩用指腹抹了眼角的泪,哑着嗓子说道:“叶大人说的不错,这黄金糕啊,是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里尝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心甚悦。”叶惊阑盖上了茶碗。
林澈漪别过脸,翻了个白眼。
秦知年捏着鼻根,顿感疲乏且无力。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正道,害人终害己啊!
叶惊阑很乐意看他们吃瘪,这里的三个人都不会武功,想要用同样的手法封了自己的味觉是不大可能的。
郑弩寻了个借口出了大堂,想必是去抠喉咙呕吐了。
叶惊阑微蹙眉头,怎得感觉到肚子里有了翻江倒海之势头。
林澈漪将下唇咬得紧紧的,唯恐被人发现她在笑。
这黄金糕之所以叫黄金糕啊,是因为米田共是黄的。她在和面之时顺道放了些使人通畅的药沫子,本是无害的草药磨的,叶惊阑自是不会认为其中下了毒,并且在他在秦府里,哪有人敢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林澈漪笑得双肩耸动。
让他去茅厕里待一阵子也不错。
外边飞来了一只鹦鹉。 倘若对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