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欣萍急匆匆赶到家里时,三爷爷正在客厅打着转,一看到方欣萍进了来,立刻迎了上去。
“哎呀……怎么小许把你给叫来了。这……这……怎么会这样呀,真是造孽呀。”
三爷爷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方欣萍本来表情凝重,但看到三爷爷急切的神情,不免安慰说道:“爷爷,没事,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我先上去看看依依。”
依依和我刚走时保持的姿势一样,仍然还是垂着头坐在她卧室的床边,双手紧紧的夹在双腿之间,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一样。
方欣萍再怎么冷静,此刻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泪光,轻轻走进了卧室,坐到了依依身边。
卧室里苏雨和雯雯很配合的离开了,我想离开,却有点不放心依依,转身关上门,走到依依面前,低声说:“依依……依依……”
依依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没有一点动静。
但是,当方欣萍轻叫了一声依依的名字后,依依终于有了动静。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当她抬头看到方欣萍的时候,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移了一下。
我拉了个椅子坐到床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说:“依依,你瞧,欣姐来了,你亲生的妈妈来了。”
依依一听到新生妈妈这几个字,马上又把眼睛移开,慌乱的移到一边。
“哥……我……我……”
方欣萍努力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却隐隐透出一丝悲切,她轻轻拉过依依的手来,柔声说:“依依……你能听我说句话吗?”
依依怯怯的抬起头来看了方欣萍一眼,马上就又低了下去,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依依,你听我说,只凭这封信,这并不能代表你就不会你妈妈的女儿……”
我一愣,惊异的看着方欣萍,不知道她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
但方欣萍却是温然说道:“依依,你了解你的妈妈,你可以感觉到你的妈妈是多么的爱你,这样的爱,是给至亲的人的,所以你不要害怕,也不需要担心,无论你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份爱,却是不用怀疑的。依依,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依依缓缓抬起头来,当她看到方欣萍慈祥温柔的目光时,忽然,她的眼睛里涌出了豆大的眼泪。
“欣姨……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娘会写这封信,我也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会说我是你的女儿。但是我知道……从小到大,我娘是真心对我的。小时候,她总会抱着我,哼着小曲,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哄我睡觉。我不听话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打我。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饿了想吃冰糖葫芦,我娘她翻了好几座山,从十几里外的镇上买回来给我吃,那天还下着雨,她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泥印,胳膊上都磕出了好大一块血道。这……这怎么会不是我的亲生妈妈呢?欣姨……”
说到最后,依依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知道……”方欣萍微笑着,但美丽的眼睛里也涔出了一丝晶莹,她将依依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我知道你的妈妈是最爱你的,你放心,我会把事情搞清楚的。”
走出依依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道雾白。
我揉了揉有些发困的眼睛,轻轻关上门,就听到方欣萍轻轻说:“小许,依依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上班了,你可不可以准她几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整整五个小时,方欣萍都在安慰依依,对依依说着自己和周大嫂住在建国街那段往事,说着两家时常在一起吃饭,一起怀孕时互相交流着经验。总之,她将那个时候零零碎碎的事全都说给了依依听。
依依很早就失去了双亲,对她来说,她的记忆里对爸妈的印象只停留在模模糊糊的几段往事之中。所以她听得很是入神,一直听到她在方欣萍怀里沉沉入睡。
其它的人也跟着一夜无眠,所有的人都在,甚至连郑婉晴,也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看到我和方欣萍下了楼来,大家马上迎了上来。
三爷爷一双发红混浊的老眼里,映着一丝泪光:“方……方小姐,你看这事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依依竟然会是……哎,依依没了爸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想念着秀芹。这许多年里只要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拉着他娘的手,依依都会目不转睛的看上半天。可是……这一下子让她知道秀芹竟然不是她的亲娘,依依……依依会垮的……”
方欣萍拉住三爷爷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说:“三爷爷,我知道依依对周大嫂的感情,你放心,我会调查清楚的。”
苏雨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郑婉晴却说道:“欣姐,其实……你对依依,比她娘有过之而不及,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也并不重要。”
“谢谢……”方欣萍长吁了一口气,振了振精神,笑着说,“这一晚上连累大家陪着我们了,你们赶紧去休息吧,小晴,如果你困了,我去公司给你先请个假吧。”
郑婉晴摇头一笑,说:“我已经习惯了,何况就算是请假又和谁请去,我是总经理呀,我总不能把请假条送去给老爷子吧。”
“是呀是呀……”方欣萍失声一笑,说,“瞧我都糊涂了。”
其实我是清楚的,方欣萍此刻的心情,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震惊,都要复杂。
失去了十九年的女儿,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的行为,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失态,只会让依依更加的伤悲。
这就是方欣萍,一个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绝品女人。
苏雨去外面买了一点早餐,大家吃过饭后,方欣萍把我叫出了家,让我开车送她出去。
当车子驰出小区外的时候,方欣萍才显出了一丝疲惫。
她无力的靠在车座上,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欣姐……你没事吧。”我关切的问一句。
方欣萍凄然一笑,说:“小许,在你面前,我没必要表现出一幅镇定的表情,我和你说实话,现在我的心情很复杂,这种感觉,就像我当年看到废墟里那具小小的尸体,但不是剧痛,而是兴奋,我现在就像一会儿掉进了冰窟窿里,一会儿又跌进了火炉里。”
“其实现在已经不用多说了,依依转不过弯来,但是你却应该知道,从你发现依依脖子后的那块胎记的时候,你就有了这个感觉。不是吗?”
“其实……我已经调查过了,在我发现了依依脖子上那块胎记后,那天我就托人在市公安局提取了当年那场大火时留下的记录,还找到了那个时候那具婴儿尸体的DNA样本,去医院请人和我的DNA做了比对,我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当年留在火场的那具被烧死的婴儿尸体,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我大惊失色,险些把车开进了路边的花池里。
我赶紧稳住车,咽了一把口水问:“欣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去认依依,还对外宣布认依依做干女儿,你不觉得这样对依依太不公平了吗?”
方欣萍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重新睁开眼睛,静静的说:“如何我认下依依,那才是对依依的伤害。”
我不解,方欣萍继续说:“依依对妈妈的印象,是停留在周大嫂身上的,这二十年来,她的心中,周大嫂才是最疼她的妈妈,如果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知道这件事,周大嫂在她心目中的好妈妈形象,就会像地震中的大楼一样垮蹋,依依会疯掉的。所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先认下依依做干女儿,然后再慢慢的让依依知道这件事,最起码,依依会有准备,不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我不得不说,方欣萍比我想得周全,我也这才明白,为什么方欣萍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表现出那种超乎常人的镇定。
原来她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小许,你现在知道了这一切,我希望这几天你能照看好依依,不要让她情绪受到影响。”
“一定办到。”我笑了笑说。
“那就这样吧,小许,你可不可以开车送我去老爷子那里?”
我一愣,问:“你一夜没睡了,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的,不要光想着工作了。”
方欣萍婉颜一笑,说:“我是要去告诉老爷子,他又要得一个亲孙女了。”
“怎么?你没有告诉过老爷子吗?”
方欣萍揉了揉太阳穴,说:“我也不用瞒你,其实我是怕如果过早的透露出这件事,又会被我大哥误以为我想打什么坏主意,会以为我随便找了个女孩儿,去讨老爷子的欢心。”
说着,方欣萍苦笑一声,又说:“他肯定又会以为我想去分他的家产了。” 市长千金恋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