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吗？”他俯身过来轻轻地问道。

　　她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彼此袒露，没有任何遮盖。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湮灭在那个隆冬的凌晨，但他们内心的那把火却在此时此刻才被点燃。卧室里每一处都被打扫得不染一尘，厚厚的遮光布拢在窗子的两边，只放下一层米白色的麻布纱。冬日下午的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纱孔照进来，整个卧室蒙上了一层米黄色的光晕。两个年轻的恋人默契地探索着彼此的身体，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每一次悸动……

　　那段时间似乎很长很长，又似乎很短很短，整个过程中的感觉林林种种，无法细说，有喜悦有疼痛，有羞涩有张扬，既克制又无限索取……事后曼庭转过身去，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未天明问她怎么了，她没有讲话。他随即转过身来，就那样连着被子抱着她。他的手臂足够长，厚厚的被子全部被他环抱进去，她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暖融融的。她躲在被子里面，头隔着被子挨在他的手臂上，她觉得，不止是自己，他对这亲密无间的爱也是渴盼了很久的。一个人的身体反应是无法欺骗他的心的，她能通过他刚刚一连串的举动感受到他压抑已久的热望。想到这里，她翻转身体，拉开被子，露出自己的头，看着他的眼睛。

　　“天明，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了吗？”她问道，“一起……一辈子？”

　　“我确定。”他把她掉落在面前的头发往后梳理，很认真地说，“我十分确定！”

　　“我是不是要感谢杂货店的火？”曼庭痴痴的看着他，她太爱他干脆果断的语气。

　　“不是那个火，是这里的火！”他笑了笑，“今天早上，我站在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感到自己满世界都找不到你的时候……”他收住笑容，伸手摁了摁自己左胸的位置，“我突然觉得这里空了，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孤独，就好像……好像会死——”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快过年了，不要说这个字。”她有些忌惮。

　　“傻丫头，这么封建！”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说，“我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觉，我真的觉得我要——”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忌惮便收回了那个字，接着说到，“但是当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又活回来了，我的心脏又恢复了活力，刚刚看到你在楼下，我简直……”他难掩激动，“我的心脏活跃到不能再活跃，我都害怕它从我嘴里跳出来——”他舒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语调平缓地说，“是你，是你让它高低起伏，我势必要和你一起一辈子了，因为它没你不行。”

　　曼庭笑了，直到自己的笑容浓得化不开。这是他同一天内第二次对自己深情告白，前一次在电话里，他们隔着一个省的距离，这后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举动也如此亲昵；更重要的的前一次无心，这一次有意，他的措辞甚至直白得让她措手不及。她觉得幸福极了，非常享受这种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三年了，她终于拥有了这样的时刻……

　　没有等到晚上八点，那天下午，他们就一起去了西塘。没有去火车站，也没有去汽车站，而是开着祖越云新买不久的东风标致307。

　　那天下午，大约是陈小娅把曼庭跟着开货车的伯伯去南京的疯狂举动告诉了徐西屏。电话里，她虽然赞同曼庭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但也表达自己的不满，因为这意味着余美芳不能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守岁了。“这毕竟这是曼伯伯去世的第一个除夕，曼曼这回确实有欠考虑”陈小娅最后总结到。

　　了解到情况的徐西屏则把这一切都告诉了祖越云，岂料祖越云报以洒脱一笑，跟着便说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这很简单啊，天明有驾照，他可以开我的车回西塘啊！”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即使路上堵车，午夜十二点之前，他们也绝对能赶到家！这样不就两不耽误了吗？皆大欢喜！”

　　徐西屏当时就愣了，接着也豁然开朗。于是她立即就联系曼庭，陈小娅的埋怨什么的她都按下不表，没什么废话，直接让他们俩收拾收拾准备回西塘，半小时后她和祖越云会把车开到他们小区外面。听说了这个办法曼庭也是喜笑颜开，两个人拿了车就欢欢喜喜的上路了。

　　那天的路况出奇的好，从市区到高速这段路上居然一路绿灯，高速也是一路通畅。当他们到达西塘家里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十点，妈妈、小姨、小姨父还等着他们一起吃年夜饭。虽然那一年的年夜饭父亲曼庆笙不在，而且之后的每一年他老人家都会持续缺席，但是那一年的年夜饭却因为这对晚归的年轻的恋人而和乐融融。

　　那个寒假在西塘的每一天大家都很开心，由于有未天明在，小姨父轻松很多，院子里面以前统统由小姨夫一手包揽的活全部被未天明抢着干了。他白天在曼家小院里忙活，晚上就回雅居客栈他自己的房间休息，有时候也和大家一起走走亲戚。

　　因为突破了最后一层关系加上对未来共同生活的美好期待，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未天明和曼庭恋爱以来最为粘腻的时候。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腻呼一下，亲个小嘴啊，紧紧拥抱彼此探索一番啊，如此等等。但是春节通常会有客来客往，这种时间就会变得非常短暂和稀少，想要有什么“大动作”几乎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曼庭留宿未天明在雅居客栈的房间，但未天明又坚决不同意，因为西塘这边都是看着曼庭从小长大的街坊邻居，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影响她乖女孩的形象。

　　直到某天，曼庭执意要留，央求他说不留宿只是待一会儿，他才勉强同意她在这里。两人起初看了一些客栈提供给客人看的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便玩起了俄罗斯方块。未天明特别擅长玩这些“老”游戏，什么俄罗斯方块啊，超级玛丽啊，打野鸭啊，他都能打得特别好，后兴起的那些比如CS之类的他却不怎么爱玩，甚至觉得太浪费时间。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看看书聊聊天玩玩游戏都成了冠冕堂皇的借口，俄罗斯方块则成了他们最佳的热身运动。本来是曼庭趴在旁边看未天明玩的，他特别擅长守那个长直条，一次得一千分那种，一连十几次这样守关之后，她忍不住尖叫起来，觉得他太不可思议了。她开心地捶他的背，他则扔下游戏机反手握住她的两只手，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房间里的氛围就变了，未天明把她拉向自己，两个人默默地凝望了对方一会儿，跟着自然而然地沿着床的走向相拥着，你覆着我我盖着你，滚动了一圈，跟着便纠缠在一起……

　　曼庭离开之前，未天明先拉开门缝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才让曼庭出来。因为他的两边房间住的都是来西塘老家过春节的老西塘人，他们有的房子卖了，有的是亲戚太多家里不够住安排到这里来，共同点是他们都认识这条街上长大的孩子。曼庭要是出门遇见了他们总是有几分尴尬的，毕竟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他们也都知道住在这里的是未天明。

　　曼庭走出来，朝他摆了摆手，就轻手轻脚的向楼梯口走去，直到她拐下楼梯他才关上门，因为这意外着她安全过关了。走到院子里的曼庭也直起腰来，松了一口气。

　　“嘿！”猛然跳出来的一个人却吓了她一大跳。

　　看到是陈小娅，她才稍稍放松。

　　“干嘛哪？娅儿，这么晚，躲这儿吓人玩！”她忍不住埋怨。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问起我来了！”陈小娅拽起她的胳膊一边往家里拉一边说，“让我好好审审你！”

　　“哎呀，你别闹了！我妈还等我回去那！”被她拽进屋里，曼庭扥扥衣服，有些不满。

　　“那个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跟曼姨说了，我们俩玩得很晚，你今天就在我这儿睡了！”陈小娅叉着腰，像一只大龙虾。

　　“你怎么……”曼庭则不明就里。

　　“嘿，不是你跟曼姨说你来我这儿玩吗？实际上在维他命那里！怎么着？挡箭牌用完就想扔啊，别扔，说不定下次还能挡一挡！”陈大虾的嘴上下翻飞，说的很快。

　　曼庭忍不住笑了。

　　“笑屁笑！快老实交代！你们俩怎么回事？”陈大虾的“钳子”又伸了过来。

　　“什么怎么回事啊？”曼庭低头整理衣服。

　　“别抵赖！我刚刚都看见你从他那里出来了，两人都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什么好事！”陈小娅干脆直奔主题

　　“你既然都看见了，还问我干嘛！”曼庭愣了一下也不甘示弱。

　　“变得真快！”陈小娅衣服“不得不服”的样子，““好好好！你就告诉我吧，今天是不是第一次？”

　　曼庭大摇其头。

　　“那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陈小娅不解，“我原还以为最起码要三个月，这一次，你们可真是进步神速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多少天啊！”

　　曼庭噗嗤一笑，没有接茬。

　　“难道是除夕你跑南京去那天？”陈小娅兀自推断。

　　曼庭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我说呢？他在你们家干活这么起劲，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如此！”陈小娅万分肯定的说，“分明就是荷尔蒙分泌旺盛啊！”

　　“去你的！”曼庭推了她一把，“他以前来就很勤快！”

　　“但这次是分外勤快！”陈小娅瞪大眼睛，加重了“分外”和“勤快”的声调，她翻着白眼看着曼庭问道，“说说吧，要不是被我发现了，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啊？”

　　“你这么智慧，还用告诉吗？”曼庭调皮的笑了笑，成功收获陈小娅一个大白眼。她只当没看见，笑了笑说，“我回去了，娅儿。”

　　“这么晚了，就在这睡吧！”她挽留道。

　　“不了，我和天明初十回南京，今天都初六了，我要回去陪妈妈。”曼庭一边解释一边朝门口走，走到门口才回身朝她摆了摆手。

　　曼庭看到陈小娅也微笑着摆了摆手，只是她那天心情太好，没有注意到她笑容里的勉强。 原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