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的出现改变了饭桌上之前的热闹气氛,三位长辈不时地去厨房看看加菜之类的,曼庭和陈小娅不约而同地只顾低头吃饭,丫丫则一会儿看看陈小娅,一会儿看看朱孝文,几次想说什么都被王东眼明手快地拦住了。饭桌上只有章阳和朱孝文在讲话,基本上都是在说滨湖水榭朱孝文那栋房子的装修进程。一顿团圆饭愣是吃成一顿工作餐。
吃完收拾好桌子,曼母找了个借口带着妹妹妹夫出门了,留几个年轻人在家里打牌。丫丫想缓和气氛嚷着让陈小娅和她一起点蜡烛切蛋糕,陈小娅勉勉强强走过来帮忙,打开蛋糕盒一看,怔住了。丫丫问她怎么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放下蛋糕盒盖,便向门外跑去。一直看着她这边的朱孝文则赶紧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你放开……”陈小娅低头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轻声说。
“我们谈谈!”朱孝文反而握得更紧了。
“……”陈小娅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就是这一看之下,朱孝文愣住了,手也下意识地松了力道。陈小娅很快跑出了院子,曼庭很快就跟了出去。
“让曼曼去吧,或许她去更合适……”章阳走上来,看着呆立在那里的朱孝文,递给他一支烟,“我记得你不抽烟,不过……要不要来一根?”
“不要,谢谢。”朱孝文转过脸来看了看他。
“我以后继续叫你Kevin,还是叫你朱孝文啊?”章阳燃上一支烟,笑了笑。
“两个都OK!”朱孝文也笑了笑。
“朱孝文——原来是你!”章阳犹觉得不可思议,“你早说你叫朱孝文我就知道了,之前弄得我一头雾水。”他笑了笑,一边想一边说道,“好像没听小娅说起过太多关于你的事,但是看她刚刚的表现,对你的感情应该不浅……”
朱孝文没有说话。
“嘿!”这时候丫丫神气活现地走了过来,看着他们俩笑了笑说,“你们那雾水散了,我们这还有霾呢!太神秘了!快点过来,跟我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裹乱!Kevin哥是我们的大客户!”王东走过来对朱孝文礼貌地笑了笑,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阳哥指望这单做成给曼曼姐买钻戒和婚纱呢!你别坏他的事!”
“这怕什么?看起来他们都是朋友,只是之前没对上号而已,用得着这么严肃吗?”丫丫不以为然。
“Kevin,你介意吗?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章阳看着朱孝文,礼貌地问道。
“我们进去说吧!”朱孝文坦然的笑了笑。
丫丫见状立刻跟了进去,像模像样地切了四块蛋糕,还冲了四杯咖啡,每人面前放上一份,硬是把听八卦新闻的心用文艺范武装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朱孝文喝了一口咖啡,接着便开始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他俩是在陈小娅大四实习的那家单位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在那里工作一年多了。朱孝文一开始就注意到陈小娅了,因为她一点都不像个谦逊的刚进公司的菜鸟,总是爱装作对什么事情都很明白的样子,其实不过就是不想被老人欺压。朱孝文和公司里很多人一样,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不过他没有呲之以鼻,而是暗中帮了她很多次。真正爱上陈小娅,应该是下班后在马路上遇见她,她的脚大约是被高跟鞋磨得不行了,气咧咧地脱了高跟鞋作势想扔掉,最后大约是那双鞋在学生妹陈小娅的心目中价格不菲,因此她尽管气得要命还是没舍得丢,毕竟第二天还要靠它混职场。正当朱孝文想找个地方停车去帮她一把的时候,她却在路边的鞋摊边蹲了下来,买了一双白色球鞋欢天喜地的穿起来往前奔了。那一刻,朱孝文觉得自己整个心都变得非常柔软。
从那以后,朱孝文就开始了简单直接的鲜花攻势,加大马力追求陈小娅。那段时间其实是陈小娅比较郁闷的日子,大三暑假,在曼庭面前大哭过一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任何关于李原白凌的事。大家都以为她是想通了,却不知道她想起来的时候还会一个人悄悄地难受。没有人知道她找工作时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样子底下是一颗压力巨大的心,初入实习单位兴奋地在家里描眉画唇倒腾高跟鞋的样子只是为了忘记做备受压迫的菜鸟的各种憋屈。曼庭有未天明,西屏有祖越云,而自己只有自己,陈小娅常常会觉得孤单。当朱孝文的鲜花攻势越来越猛烈的时候,陈小娅突然有一天明白,原来我有还有朱孝文。
他们很快就恋爱了,而且恋爱后发现他们在很多方面惊人的契合,不契合的部分又惊人的互补,包括对性的体验。在李原那里,陈小娅几乎没有机会体验这些,用李原的话来说,一直以来他都把小娅当做自己的妹妹,所以陈小娅每次吻李原几乎都是强吻的感觉,还没尝到什么味道就被比他力道大很多的李原转换成一个温暖却无趣的拥抱,更别提有什么进一步的肌肤之亲了。但是,在朱孝文这里,她体验到了,完完全全的,精神与身体的高度契合。所以,那段时间,陈小娅常常提到的周末旅行,旅伴并不是什么新来的女同事,而是新男友朱孝文。之后她搬离曼庭和未天明的住处,也不是和新来的女同事合租,而是和朱孝文正式同居。那段日子,对于陈小娅来说无疑是幸福快乐的。
然而,一个电话改变了陈小娅的幸福感,或者说让她的幸福感变得不太真实。
这个电话是朱孝文的妈妈打来的,那天朱孝文正在他们同居的房子里洗澡,电话响了两遍,他还是没有出来,第三遍的时候陈小娅接了起来。接完电话陈小娅才知道原来他们同居的这栋大房子并不是朱孝文所谓的什么朋友家的闲置房,他开的那辆跑车也不是什么富二代朋友借给他追女孩的专用道具,它们都只是他家产业当中的一小部分。朱孝文的妈妈打电话过来,只是奇怪儿子为什么到现在没有给她答复,她已经帮他申请了一所国外的大学,让他继续深造,那个必须要亲笔填写的表格他为什么没有迟迟发回来。
“我想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朱孝文的妈妈在电话末尾这样说道,“你不是第一个住进这栋房子的女孩,希望你能看清你们之间的差距。”
朱孝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小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电话的事情提都没提。
“我的味道怎么样?”朱孝文走过来,摆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姿势。
陈小娅笑笑没有说话。
“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闹腾得不得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朱孝文抱着她,睡在床上,俯身看着她。
“怎么?”她用食指戳戳他胸前的皮肤,“你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他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想你是等得太久,饿坏了!”说完他低头朝她吻过来……
第二天早晨,朱孝文醒来的时候,发现陈小娅不在身边,而床头柜上却放着那张妈妈早就发过来的国外高校的邀请函和表格。朱孝文立即就爬了起来,知道这当中肯定发生了些什么,果然手机上有一条陈小娅发来的短信:孝文,我们分手吧!
朱孝文迅速换上衣服,摁了一个电话过去,她没有接。现在想来她昨天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以往亲昵的时候她都像一只怪脾气的小野猫,时不时捉弄自己一下,昨天晚上却温顺地要命,他贪恋着她这种变化带来的新奇的快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当中的问题。
那一天就是曼庭和陈小娅陪徐西屏去订礼服的日子,其实陈小娅之前是想在那一天正式把新男友介绍给自己的好朋友的,可是那通电话让她改变了决定。原来他对自己的男朋友是如此的缺乏了解。
“你不是第一个住进这栋房子的女孩,希望你能看清你们之间的距离”朱孝文妈妈的话犹在耳边。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第一个女孩,他对亲昵的事情轻车熟路,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而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她之前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也根本没想过去了解。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骗了自己。尽管是出于一种善意。
电话响了很多遍之后,陈小娅终于接了起来。
“我们谈谈,小娅。”朱孝文急切的说。
确实是需要谈谈,陈小娅同意了,便让他来礼服店附近接自己。那也是曼庭她么第一次见到朱孝文。
那天晚上,朱孝文接了陈小娅直接去了自家别墅。
两个人冷静地谈了谈,朱孝文说如果她愿意,等她一毕业他们俩就可以去领结婚证。他并不很想去国外读书,让她不要有负担,她毕竟是和自己一起生活,不是和他妈妈一起生活。那个时候还很年轻的朱孝文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这么说只会让她更望而却步。陈小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朱孝文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进展顺利的让她感觉到可怕,那是她第一次和朱孝文说起李原的事情,她说她很犹豫,不知道究竟是害怕孤单才和他在一起还是真的爱他,有时候有些分不清楚。没想到陈小娅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年轻的朱孝文也沉默了,交谈就这样中断了。
第二天陈小娅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搬走的时候,朱孝文拦住了她。
“不要走……”他说,“我已经填好表格了,下午就快递给我妈。出国之前,你还一直做我的女朋友吧!既然你分不清,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我们也不需要分清,因为我们都不需要要有一个结果。”
陈小娅留了下来,直到他出国之前,他们还像往常那样生活着,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年元宵节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那天朱孝文一直在曼庭他们住处的楼下等着她。大家都误以为他们刚开始热恋,却不知道那已是尾声。第二天朱孝文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那时候他俩都觉得他们从此划上了句号。
“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就是吃的这种蛋糕,那个时候慕斯蛋糕还不像现在这么流行,我是拿了当年的图片到蛋糕店去定做的。”说完这一切,朱孝文看着面前的蛋糕说道。
“怪不得小娅姐看到这蛋糕就跑了!”丫丫放下手中的叉子,看着被自己切开的蛋糕有些自责地说,“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切开了!”
朱孝文笑了笑,表示这并没有什么。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她?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一直沉默着的章阳问道。 原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