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不公的世道
“他死在我手上。”
宋玉知转头看着锦寿,“你若要报仇……”
锦寿微微摇头,“臣下不报仇,”他道:“臣下少时家贫,哥哥是为了全家人的生计入宫的,哥哥伴殿下左右的时候臣下便在家中苦读,终是不负哥哥期望得了功名谋了个小地方的文职。”
“哥哥是愿意为殿下死的,”他抬头,清亮的眸光中带着丝丝哀痛,“他曾给臣下谢过一封信,信中他说,愿一声追随殿下,若有一日他死了,也不必为他哀痛。因为他一定是为殿下而死。”
“他们都说柔安公主便是曾经的女帝,原本臣下是不大相信的,可却又盼望着您是女帝,想着来帮哥哥问一问,您是否还记得哥哥。若是记得……”锦寿微微一笑,仿若故人还在眼前,“他便是值得的。”
值得吗?
宋玉知心中自问,锦春真值得吗?
“他从前是伺候我的内侍,后来我见他有点儿底子便教他习武,再后来不顾反对让他做了我的佩剑侍卫,他跟着我……从深宫公主到战场将军,他立过很多功,可那些功劳都落不到他身上,因为他是一个内侍……是一个……太监。”
宋玉知狠狠喝一口咧嘴,抬头望着天上寒星,脑中回忆着已是她遥远记忆里的人。
“世人都说太监不算什么男人,一个太监没有尊严,又哪里能承军功呢?”
“可我曾许诺他……”
宋玉知唇畔浮现一丝苦笑,“要他有朝一日能得到他应得的功劳,站在他应站的位置,要他,光宗耀祖,名传天下……”
“可最后我杀了他。”
宋玉知眼眶发红,“丞意,你不知道爹爹那人,”她握紧了酒壶,“他永远能想出最折磨的人的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如果我不杀他,他……”
“我知。”
柳丞意握住她的手,“锦春之死,不怪你。”他目光紧锁着他,“不是你的错。”
“可他却因我而死,我也不会为他报仇。”
宋玉知嗤笑,“说来,我也是一个可鄙的人。”
她醉倒在他怀中,天阶夜凉如水,柳丞意抱着她坐了半夜。
第二日柳丞意起身之时宋玉知还睡着,他心疼她便给她请了假,在早朝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给她请假,睿帝自是允了,只是促防不及喂了一口狗粮的满朝文武看柳丞意的眼神就颇为有趣了。
只不过柳丞意也不在意,回去的时候还给宋玉知带了一份叠香楼刚出炉的点心,可宋玉知还没醒。
柳丞意心中觉得约莫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将点心交给铜伯之后便去卧室守着宋玉知。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面色红润,显然是在熟睡,难不成是他多心了?她只是贪睡?
守了到傍晚时分柳丞意再次为她把脉脉象却依然平和,然宋玉知却半点儿醒来的迹象也没有,柳丞意命人去请墨老为宋玉知把脉。
墨老喝得有点醉,步子却还是稳的,为宋玉知搭脉之后眉头紧蹙,柳丞意见状不由握紧了拳,“如何师傅?”
“她中了千重毒。”
“这是林源的独门秘毒。一千种毒药凝成一颗丸子,服下之人会受一千种毒药的折磨,除了昏睡之外,十日之内却不会有任何表现。可人是熬不过十天的……”
“林源不是死了?”墨老奇怪道:“她怎么会中这毒?”
“宋明清。”
柳丞意咬牙切齿,“是他。我去找他要解药!”
“没有解药!”
墨老忙到:“此毒没有解药,林源的毒,从来不配解药。”
“那师傅可有解毒之法?”
“怕是来不及,”墨老叹息,“解毒的千日莲不生长在京师,可你们……”
他目光复杂看向柳丞意,“也罢,”他从拔开葫塞不一会儿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红色脑袋确实他孵化的火焰灵蛇幼蛇。
“将灵蛇做成蛇羹给她服下,可以多拖延些时日。至于千日莲……”
“我去寻!”
柳丞意道:“还请师傅帮我照料阿颜,我一定在十日之内将千日莲带回来。”
柳丞意跨出门却看到门口站着的白狼,他双眸红着,见到柳丞意猛的跪下道:“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他将一个小巧的酒坛拿出,“这是我带回来的酒,两坛给殿下喝了,另外一坛给了我好友,他死在一日前……我今日才发现他是喝了这酒才死的……这酒,是我从朗月楼带回来的,那天晚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张年轻的,平平无奇的脸,可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那人的眼神,太熟悉了!
“是宋明清,是他骗了我!”
“你……”
柳丞意眼前发黑,稳住身型之际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角,“我去找千日莲,你不能走,你要留在京师保护殿下。宋明清又在四处散布殿下的身份,据说他还请了无妄僧,明传天下的无妄僧与燃抄塔的神巫齐名,他若是也力证殿下身份,那殿下就……”
他重重磕头,“请您,保护殿下。我豁出性命也会将千日莲带回来,以赎罪过!”
宋明清要与他们斗个你死我亡了。
良久柳丞意开口道:“你要回来。白狼,她的命,拜托你了。”
白狼忍泪,宛若接过军令的将,“定归。”
“好,”柳丞意转身,好似被抽了魂的木偶人,声音轻飘飘的,“你去吧。”
他守着宋玉知,上次他没能守住她,这一次,他便是毁了虞国江山,也要她活着。
白狼说得没错,宋明清当真请了无妄僧,无妄僧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与神巫相差无几,他说什么,虞国的百姓便信什么,这位高僧一辈子没说过一句假话,所有预言皆都实现。
若他真说破宋玉知身份,那她之前洗刷的冤屈会再被人抹黑,她会变成祸国妖女,被……置于死地。
是夜,有人黑衣夜行,刚至府外便被急匆匆赶来一人阻住脚步,那人说了几句,黑袍人默了片刻道:“那便回去。”
“主人,”铜伯急声,“无妄僧既已下了定言,还请主人早下决断,恐会再现当年围困公主府之景。百姓怒火,也可燎天。”
“那又如何?”
柳丞意转身,飘忽的声音暗藏坚定,“这次有我。”
一刻钟前,燃抄塔下无妄僧当着全程百姓面说破了宋玉知身份而后道了一声:罪过。
一声罪过?
道一声便无罪了吗?那这世上的罪人呢?若你真能知天晓地为何恶人为恶,罪臣谋权之时,鱼肉百姓之时,你没有出现为他定罪?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来欺负他的阿颜?
这世道,何其不公!
冷寒的眸光中戾气与杀意顿显。 老祖宗她虐渣成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