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风清珝猛地回头,风栖梧负手立在不远处,看样子已经听了一会儿。
“父皇,你再说一遍!”风清珝迈出几步,停了下来。
“丹琴她每日亲手熬汤,在你的汤饭中加药,就是怕你嫌苦不肯喝,还特意加了别的来中和苦味。”风栖梧想着她从前的煞费苦心有些心疼和不忍。
“难道……”风清珝知道,自己已经犯下的错,不可饶恕,死难弥补。
“可惜,我们原本是为你着想,却不自知,竟然害了你。”风栖梧抑悲含痛,说出这番话,珝儿他,应该会恨自己的吧。
“父皇,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所以,后来,也是他们不得已才把自己送到坞石国,借用他们的寒玉床为自己压制病情的?风清珝闭起双眼,站立不稳,悔不当初,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可以亲手加害自己的生母,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哥,你怎么了?”许轩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太对,上前去拉他,却被他甩开,发了疯一样跑走了。
“他一定很恨我们吧。”风栖梧看着许轩,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这时候,鸣鸾宫里急急跑出源丹琴的贴身丫头,叫婵儿的。
“皇上,二皇子,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不好了……”婵儿一边擦眼泪一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完。
风栖梧和许轩听闻,对看一眼,急急进了鸣鸾宫。
坞石国相府密室里――
经过一天一夜的救治,玄禅子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帮床上之人处理好最后一道皮肤,这才拿出怀里帕子擦了擦额头。
龙幽亦是一夜未睡,帮着跑腿,他没想到,仅仅是胸前这个口子,竟要费这么大的精力缝合。但即使一夜未眠,眼前这个玄禅子居然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这一切,他不得不佩服。
“辛苦先生了,我龙幽欠你一个人情。”龙幽感激地说着。
“只要是我族人,我都会不遗余力去救,你不必觉得拖欠我什么。”玄禅子半闭着眼睛说道,接着洗了手,优雅地擦拭着每一寸手上的皮肤。
舒窈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知道玄禅子已经救了人,心想果然没有他救不了的人。
“舒窈,我能做的都做了,现在,是该离开了。”玄禅子背过胳膊,就要往外踱去。
“现在你家里,有人等着。”舒窈提醒道。
玄禅子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出去。
“这个人,性格还真是奇怪。”龙幽免不了嘟囔一句。
舒窈道:“你猜是何人在等着他?”
“迹儿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哪里还能猜出来?”龙幽的声音有些沉重。
“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此待着,等龙迹康复,我们再继续下一步动作。”舒窈说完转身出去。
待出了密室,金铃正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金铃,继续盯着,我就不信玄禅子能救那个非我族人的贱人!”舒窈恨恨开口,苍琰居然带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去找玄禅子,他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是!主人!”金铃退了出去。
坞石国多山石草木,一座偏僻的禅院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拿着一把快要秃了的扫把挥舞着,周围尘土飞扬。
再望去,禅院四周青山常映,罕有人迹,苍松翠柏比比皆是,甚至有一湾清泉从山涧中窜出,哗哗的水声配合着山间鸟鸣,甚是朴素惬意。
禅院不大,只有五六间屋子,其余地方都是植物丛生。
只见少年脸上蒙了一块白布,只露出眯着的双眼,盯着地上的落花草叶,手下不停,不一会儿,把这些东西扫到了旁边几棵大树下。抬头一看,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身影款款而来,一手在身前,一手放身后。走起路来不紧不慢,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睡着了。这人生得格外不俗,宛如一支墨莲茕茕孑立,有些孤独凄凉之感。
少年自顾自叹了口气,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师父,看起来竟是这么沧桑,不由暗自神伤起来,时而摇头叹息,时而举目四望。
玄禅子见他又在胡思乱想,待走近他,开口询问:“非药,是谁来了?”
“师父,是太子殿下。”非药立在一旁,恭敬开口。
“我不是你师父。”玄禅子本来迈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噢,对,先生。”非药忙改口。
玄禅子没有说话,径直迈步向着中间那间大屋子走去,依旧是不紧不慢,像是在看风景。
非药见状,就接着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苍琰坐在椅子上,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知道是他回来了。
“玄禅子,你去哪里了?”苍琰在这里等了一大晌。
“去救人。”玄禅子说着,径直朝着里屋走去,苍琰起身跟在他身后,没有出声。
“这便是你要我救治的人?”玄禅子蹙了蹙眉头,是个女人?
“正是。”苍琰盯着床上那毫无波澜的面容,眨了下眼睛,说道。
“你知道我的规矩。”玄禅子冷哼一声,抬步出了里屋,补了一句:“把她带走,别弄脏了我的床。”
“那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的本领相较?”苍琰立在他身后,不咸不淡地开口。
“伏寿,你去找他。”玄禅子回过身,伸出左手食指指向外头。
“可是他已经死了,躺在里头这位就是他的亲传弟子。”苍琰盯着他说道。
“死了?”疑惑,莫名的疑问声。
“遭人暗算,然后屋里这位伏寿的弟子为他报仇,跟仇人拼了个你死我活,就这样了。”苍琰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心里头翻江倒海。
“你为何要救她?”玄禅子紧盯苍琰双眸,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你不救算了,她死了,你就再也找不到对手了。”苍琰说着回身进了里屋,眼里波涛汹涌,不知道这激将法有没有用。
“我知道你这是激将法,算我中了你的计,你走吧,她留下。”玄禅子无所谓开口,苍琰的身影顿了顿,回身来,说道:“需要什么,飞鸽传书,一定带到。”
“男女有别,你派个小丫头过来帮我就行。”玄禅子道。
苍琰嘴角上扬,出了门,茹儿正好采了一大把鲜花过来。
“茹儿,留在这里照顾玥儿,听候玄禅子先生差遣。”苍琰朗声说道。
“哼,原来你早就算准了我的心思。”玄禅子冷笑着目送苍琰下了山。
“先生,有何吩咐?”茹儿来到玄禅子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非药,你过来。”玄禅子对着一旁偷偷瞄着茹儿的非药招了招手,非药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小跑着过来。
“小姑娘,你会做饭吗?”玄禅子道。
“会啊。”茹儿笑道。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给非药如何做饭。周围种了不少东西,随便用。不够的,让非药带你去买。”玄禅子吩咐完再度进了房里。
源丹琴薨了,这是多数人都能预料到的。他们都以为源丹琴死于疾病,死于操劳,只有风清珝知道她的真实死因,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内心煎熬,岂是旁人可以感同身受的?
饶是风栖梧再怎么悲伤不舍,终是爱人难留。皇后殡丧,举国同悲。风栖梧以国母之礼厚葬源丹琴,将她葬于皇陵内,朝廷内外皆穿素服,为其服丧七日。皇子公主们则要为其守孝三年,不能嫁娶。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到了冬天,似乎一切都变了,伏寿死了,源夏没了消息,但是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龙痕恢复了身体,又回了雪珑山当他的师兄,许轩因为身体原因也回了雪珑山,留下作为储君的风清珝学着处理政务,操持国事。许轩问起源夏之事,清一只道她是跟着苍琰去了,别的一概不知,这一消息令许轩放下一切感情上的羁绊,潜心修习,继承无尘道人的毕生所学。他死心了吗?是,也不是,只要他还活着,源夏这个名字,这个人永远都不会从他的记忆里消除。
咸昀被立为太子,一直派人寻找着源夏的下落,苍琰回到坞石国,终究没有娶舒窈,牛翠花软硬兼施也没有用,他认定的事情,不会回头。不过苍琰专心于国事,倒令牛翠花欣慰不少。赢战和紫瑛帮他操持着追月楼的事务,俨然成了老板和老板娘。
文若轩顺利与咸冉大婚,煜国上下一片欢腾,咸冉随着文若轩来到西塞,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牙五常依旧游走于两国之间,没有固定的落脚处。时不时跟百里迟在坞石国碰面畅谈一番,不小心提到源夏和伏寿时,两人各自缄默。
咸天被咸昀安排了满满当当的政务,也没有时间到处奔走,只是他还会抽时间回到伏寿小筑,去祭奠伏寿,源夏和他远去的时光。
道一,辨世老人说服了顺意赌档的忘忧放下仇恨,只不过忘忧坚持留下,道一和辨世老人连同空空一道回了虚岁极峰。
源夏,伏寿两人仿佛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们都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一旦提起,等同揭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某日下午,坞石国某偏僻的禅院里,玄禅子坐在一旁为床上躺着的人把脉,眼睛朦胧,像是睁不开一样。
“先生,这可是我和茹儿才抓的鱼,现在天冷了,鱼都不好抓了。”非药提着一只木桶满面春风地跑来,茹儿跟在身后。
“知道了,今晚就吃它。”玄禅子收回手,接过木桶来,盯着里面五条半大不小的草鱼,末了,用手指拨了拨,一只鱼当即张开嘴咬住了他。
“这个活泼,给这女人吃。”玄禅子拿出手,那只鱼瞪着眼睛,死死咬着他的指头不肯松口。
“找到那个见过凤雏的人。”咸昀手下一根朱笔挥舞不停,桌子旁的奏折堆了满满一摞。
终于,他停了笔,越见俊朗的面容上,凝眉思索。
镕钺站在一旁,知道他还有下文。
“让小天过来一趟,我有要事与他商议。”咸昀说完,继续伏案奋笔急挥,连日来,他一方面要学着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一方面针对西塞的官员裁免一事费了不少心力,幸而文若轩占据地利人和,帮了他不少忙;一方面还要着手处理跟路喆国的贸易往来,真是忙得团团转,多亏咸天从中使力,还能替他挡掉一部分的压力。真是应了那句话: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镕钺退了下去,有些心疼自己的主子。自从伏寿死了,源夏姑娘下落不明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一刻也不让自己空闲下来。
不一会儿,咸天来到太子府中,进了屋子,脱下了身上的狐狸大氅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一身清华,半分纤尘不染,这段日子,他的性格不仅变得沉稳庄重,心理上也成熟了不少。
“二哥,镕钺说你找我。”咸天不客气地坐下,理了理衣襟。
“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青龙国没有?”咸昀放下笔,抬头看着咸天。
“记得,难道他们又出来兴风作浪了?”咸天猜测道。
“似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我给你一份名单,劳你替我跑一趟。”咸昀说着拿出一份折好的纸来,咸天接过,打开看了两眼收起来。
“顺道去看看我们的皇妹和妹夫。”咸昀终于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意。
“正有此意。”咸天与咸昀对视一眼,继而也笑了。
“帮我挑些好的礼物带去,我这里忙的走不开。”咸昀又拿起笔来。
“比如呢?”咸天起身到了狐狸大氅前,披在身上。
“那里现在定然比京城寒冷,你带些能御寒的,咸冉她怕冷。”咸昀思索了片刻说道。
“行,那我就先走了。”咸天说完推了门出去。
门开的一瞬间,一阵冷风席卷而入,令咸昀的脑袋清醒了些。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他就算日日后悔也是没用,如果他当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那么伏寿也许不会死,源夏也不会失踪……伏寿尸身早已被安葬在伏寿小筑,那么源夏,你呢?你究竟在哪里?
破落的禅院外,日头才升起不久,周围青葱一片,茹儿和非药立在门口像是在等候什么?。不远处来了一辆马车,两匹高头大马费力地向上拉着,马车里像是装了很重的东西。
凌恒独自一人驾着马车,终于到了禅院门口。
茹儿高兴地喊道:“凌恒哥哥,你自己来的吗?”
凌恒跳下马车,说道:“主子今日有要事在身,就派我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打起车帘子。 重生废柴升级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