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任从洛堤品肉店走出来时,镇街上正是热热闹闹的集会,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他当然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低着头一门心思地往前走去。
不远处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路摇摇晃晃的,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男人的旁边,站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看她的装扮有些凌乱,好像是刚跟谁打过架一样。
郭主任经过时,闻到高大魁梧男人的身上飘着浓郁的酒味,比他自己身上的酒气大了不少,他忍不住撇了撇鼻子,眉头皱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看到旁边人经过自己时,有嫌弃的神色,心里顿生不满,一把抓了那人的胳膊,厉声喝道:“日你娘!你是哪根葱,竟敢对你陆浑爷爷不敬?!”
郭主任被对方拉住胳膊,立马感受到了一股铁爪般的力量,心里不禁有些惊讶,定睛看对方时,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唉,你是——”
“你连双都村刘陆浑都不认识,还敢在镇街上混?!”刘陆浑大大咧咧地嚷道。一旁的女人哭丧着脸,忙对郭主任作揖道:“对不起撒子!对不起撒子!我男人喝多了撒!”
郭主任脑海里快速地搜索着,正色说道:“你不就是以前跟着李定鼎一起的刘陆浑吗?!咱们可是老熟人了!”
对方突然改变套路,令刘陆浑有些措手不及,自己跟着李定鼎出来混了多年,当然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可是面前这个长相富态的家伙,自己似乎认识,又一时说不出名字来。
“伙计!我和定鼎兄弟可是好哥们儿,以前他在时,我俩常在一起喝酒,咱们在一起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郭主任强调道。
刘陆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不住地嘀咕,“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谁?!”想到最后,索性一挥胳膊,怒道:“管他娘的是谁!”
“陆浑兄弟,你说什么?!”郭主任今天吃了邹西豪的亏,无论如何不愿再在这个粗鲁的大汉身上吃亏了,因此,他的言辞显得异常亲切客气,没有半点儿平时作威作福的样子。
刘陆浑本来要发脾气,可是见人家对他客客气气,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人看起来像个人物,而且曾今和李定鼎关系很好,这让他多了几重顾虑,于是不自觉地放开了对方的胳膊,厌烦地对他点点头,骂道:“日你娘!还不快滚?!”他让对方滚,并不是真的怎么讨厌对方,而是不想自己一会儿出手伤了对方。
刘陆浑每次喝了酒,便控住不住自己,一般都要找个人来试试拳脚,自己的老婆在这方面就多有领教。
这一次放走了郭主任,女人有些意外地看着男人,说道:“快走吧!喝多了酒,在这里丢人现眼撒!?”
刘陆浑怒目圆睁地看着女人,叫道:“丢你什么人了?!你个贱货!”说着话,他的一只拳头已经伸出来,照着女人的肩膀用力地打下去。
女人有多年被他殴打的经历,早熟悉了男人的套路,身子微微往前倾去,让男人的拳头既打在自己身上,又没有多大的分量。
刘陆浑不管这些,只要让他打了人,心里便会舒服不少。
他打了自己的女人,心中顿时开阔了很多,于是便摇摇摆摆地来到了洛堤品肉的二楼。作为这里的常客,刘陆浑直接进了一个常去的包间,大龙、三孬和刘浦秋忙过来作陪,不大的功夫,几个人喝下去了三瓶白酒。
刘陆浑醉眼朦胧,吆喝着说道:“还是伊一这孩子有出息!我这个当叔的,不服别人,就服他!”
酒疯子喝足了酒,疯疯癫癫地走在回双都村的大路上,所有见了他的人,都远远地避开了。
面对一个疯子,谁敢靠近呢?!大家当然是敬而远之为妙,这一点,刘陆浑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一些落寞。已经有好多次了,他酒醒之后,女人都劝诫他,“要多为一双儿女着想”。是呀,刘陆浑不管是英雄,还是无赖,一辈子没人敢招惹他,但是他的子女呢?!难道能够像他一样,也英英武武一辈子?!
事实上,刘陆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相对老实的人,远没有当爹的那本事。
刘陆浑此刻想到人人都躲着自己,便在醉眼朦胧中,想到了女人的劝诫和儿女的本分。
到家之后,刘陆浑大喊道:“人都死哪里去了?!”他有些口渴,等着喝水哩!
女人急忙从屋内出来,迎着男人说道:“茶给你放凉了,快来喝吧!”
“快来喝吧!日你娘!连你也嫌弃老子?!”刘陆浑故意撒泼道,他二次醉酒之后,身上的一股子怨气还没有发泄完毕呢!
“我哪里嫌弃你撒!都老夫老妻了,你快来喝茶撒!”女人用四川口音,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在自己家中,男人即使再闹,也出不了这个院子,说到天上是在自己家中,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这对于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刘陆浑骂骂咧咧地嚷了几句,又问道:“今天是星期几?!两个死孩子怎么不在家?!”这天正好是星期天,正常情况下,儿子和女儿应该是在家中的。
其实,他们的确在家中,只是在门缝后面冷冷地看着父亲,而不愿意出来面对这个醉鬼。
女人陪着笑脸,拉着男人说道:“孩子们写作业呢,你不要胡闹了!”
“胡闹?!日你娘!”刘陆浑嘴里骂着,一个巴掌已经扇了出去,正打在女人的脑袋上,女人来不及躲闪,被他打个正着。
刘陆浑找到了出气筒,疯劲儿上来,便对着女人没头没脸地打了起来。
躲在门后的一双儿女见状,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俩齐刷刷地奔出来,从背后袭击了刘陆浑。
刘陆浑虽然劲儿大,可是耐不住醉酒,外加没有防备,竟被儿子和女儿一边一个,牢牢地摁住了胳膊。
他还要用力反抗,儿子早抽出一根绳子将他双手反绑了,然后又绑了一双脚。
刘陆浑被彻底控制住,躺在地上无力地挣扎,嘴巴里喷出酒气,恶狠狠地辱骂着。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厉声质问儿女:“你们两个小混球,怎么能把老子绑起来?!”
“妈!再不教训教训他,他就把你打死了!”女儿率先说道。
儿子喘着粗气,说道:“我没有他这样的老子!”说着话,他从洗脸架上取下脸盆,将里面半盆子的洗脸水,一股脑地倾倒在了刘陆浑的脸上。
刘陆浑茶没有喝到,被凉水在脸上一激,突然清醒了不少。当然,让他清醒的还有儿女的反常态度。
女儿一脚踢在父亲的身上,骂道:“以后再敢打我妈,我们几个一起上来打你!”
“我们宁可不要你这个老子,也不能让你再打我妈!”儿子的态度同样十分鲜明。
刘陆浑看了看儿女,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女人,心里顿时有无限的感慨,只是因为他是个粗人,一时半会儿表达不出来。 洛水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