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负图和夏暖暖两人商量已定,不管别人如何耍流氓、耍无赖,只要他不来招惹自己,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之中去。
这天早上,刘负图来到小剧团的排练场地,远远地看到老张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似乎在抽烟,但是又不是很像。他的身体有规律地抖动着,传递出一种快乐的节奏。
刘负图顿时起了促狭之心,于是悄悄地走过去,站在老张的身后,对方依然没有发现他。
刘负图更加得意,强忍着欢笑,走到师父一侧,冷不丁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老张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还伴随着“啊——”的一声大叫。
“师父!是我!”刘负图笑着说道。
老张双手背在后面,脸上的表情由惊恐而变得犹豫起来,好像在隐藏着什么一样。
“师父!我都看见了!你躲躲闪闪的,藏那么点儿东西,有必要吗?!”刘负图讹诈着说道,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老张惊慌失措地向周围张望着,嗫嚅着说道:“看到了又怎么样?!”
“看到了,就是你没有必要再躲着了!”刘负图站得笔挺,故意装作好像完全都看到了的样子。
老张从对方的表情中没有发现破绽,这才将手从背后伸出来,原来手里捏了一沓子钱,其中多数是百元大钞。
“这么多钱!”刘负图惊叫道,“师父——你,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老张恍然大悟,骂道:“日你娘!你龟孙诳我!”他的脸色涨红着,脸上却带着神秘的笑容。
“师父,你藏着钱?!”刘负图试探着问道。
“藏又怎么着?!”老张面对自己调皮的徒弟,摆了一个硬朗的架势,说道。
刘负图笑嘻嘻的,说道:“师父,这不会是剧团里挣的钱吧?!”
“正是!”老张一人做事一人当,豪气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数钱?!”刘负图的脸色一变,突然冷不丁地说道,“你不会是私藏剧团里的钱吧?!”
“藏了又怎么样?!”老张不服气地嚷道。
“师父!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呢?!”刘负图有些苦恼地说道。老张若真是私藏属于小剧团的钱,那么作为团长,他就是在埋藏祸根呀!一旦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小剧团非闹起来不可!
“师父!您是河洛大鼓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怎么能干那种事情呢?!”
“㞗孩子!我怎么不能那么干?!”
“您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是艺术家,怎么能一味地爱钱呢?!”
“放屁!我还是个省城城中村里卖馒头的老汉呢!辛辛苦苦卖一天馒头,才能收入几个钱?!”
“你唯利是图!”
“谁不唯利是图?!要是人人都大公无私,我才不出来干活儿挣钱呢!等着别人来帮衬一把,不比出力受累强?!”
刘负图定睛看着师父,这是一个自己看不懂的师父,对方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刘负图不认识的人。
“好了好了!最近小剧团的生意这么火爆,咱们能多挣一些,就多挣一些,总不能挣钱了都花掉吧!”老张像是安慰着徒弟,又像是在敷衍他。
两个人正说的热闹,李山龙远远地走过来,嘴里吆喝着说道:“老张!最近生意不赖!一定赚了不少钱吧?!”
刘负图刚要说话,就听见师父一五一十地说道:“净利润九千三百五十八元!”
“这么多吗?!”李山龙走近了,一边惊讶地看着老张手中的钞票,一边看了看惊呆了的刘负图。
“龟孙!你也是读过大学、待过省城的人,没见过这么多钱是咋地?!看你那个熊样!”李山龙笑骂道。
刘负图“嘿嘿”一笑,觉得两位老人似乎对他隐瞒着什么,于是舔了舔嘴唇问道:“你俩在搞什么鬼哩?!看着神神秘秘的!”
“你龟孙!怀疑到师父和爷爷身上来了?!”李山龙骂道。他的这句话,惹得老张脸上挂不住了。刘负图是李山龙孙子辈的人,却是老张的徒儿,这样一算,老张就比李山龙晚了一辈呢!
“他是龟孙,你不就是龟爷了?!”老张撇着嘴说道。
“当师父的不愿意了!?”李山龙笑着说道。
“山龙爷,这都是咱们小剧团里挣的钱?!”刘负图眼睛眨着,好像是在看流动的洛水,也像是在看那一沓子钱。
李山龙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简单呀!多少年了,我终于又见到河洛大鼓挣钱了!”
“是呀!早些年,河洛大鼓风光的时候,挣钱容易;后来不要钱给人唱,好多人都不愿意听!”老张接续着好哥们儿的话茬,说道。
刘负图心中纳闷,刚才看师父的模样,这些钱似乎是他私吞河洛大鼓小剧团的钱。但是,如果说是私吞的,那为什么在他见到李山龙时,又足额拿了出来?!
“可能是现在人们手里有钱了,解决了温饱问题,又开始喜欢起了这种扎根于民间土壤的文化形式了!”刘负图心中想着那一沓子钱的事儿,嘴上胡乱说道。
“你们有没有发觉,请我们小剧团去表演的,基本上都是农村里办白事儿的人家?!”老张笑着问道。
刘负图正在想着自己的问题,没想到老张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这还不好解释?!年轻人没人喜欢了,年纪大的人,将要死的人,已经死了的人,只有这三种人,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河洛大鼓,但是到了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根本顾不上再听,也没那钱财。因此,只有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手里又多少攒了些钱的人,才——”李山龙啰里啰嗦地分析道。
“所以我们才能挣到钱!”刘负图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挣了钱,却不搞公开透明,偷偷摸摸地藏起来数钱,算是什么团长?!还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呢?!”
李山龙和老张先是一愣,然后互相看了看,两个人同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刘负图感觉到了,他俩的笑,纯粹是对他的嘲笑。
“你们笑什么?!”刘负图不解地问道。
两个人笑了有一阵子,才止住了笑声。李山龙指着刘负图说道:“咱们的小剧团最近生意不错,如同是一颗将死的老树,在春天发了许多新芽一样,但是谁又能够保证,这颗老树能够安然地经过夏天、秋天与冬天?!”
“这么说来,你们是在为小剧团的未来准备资金?!”刘负图拍着脑袋说道。
“㞗孩子!我们经历过河洛大鼓早期的春夏秋冬,知道春天的温暖,也体会过夏天的炎热和秋天的凉爽,还熬过难熬的冬天!”
“所以呀!我们要趁着小剧团的春天,好好积攒一些钱,不为别的,主要是为了你,为了河洛大鼓的明天!”李山龙说到此处,眼睛里湿润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 洛水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