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看看这是啥?”刘负图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枚“宣和通宝”,递到了刘八里的面前。
刘八里拿起铜钱,在眼前晃了晃,根本没有细看,便毫不客气地交还到了儿子手中。
“爸,这是宋徽宗宣和年间的铜钱,有上千年的历史呢!”刘负图有些惊讶地说道。
刘八里对这铜钱根本不屑一顾,自顾自地望着悠悠东去的洛水,说道:“你小子是从小在学校里学呆了吧?咱们在洛水岸边长大的人,能稀罕这东西?”他的言下之意,洛水岸边文物众多,根本不把几枚铜钱放在眼里。
负图爸爸说的不错,在他小的时候,甚至于结婚前,家里的老瓶子、旧罐子什么的,多得很。比如家里喂猪的石槽,有人说是汉朝的,家里泡咸菜的坛子,有人说是唐代的,最后谁也没有当回事儿,砸的砸,卖的卖,前些年来村里收旧货的,只要给钱就卖。而这些,还远远不算那些因为下大雨从地底下冲出来的精美玩意儿。
“铜钱可能不怎么值钱,不过和铜钱在一起的,应该有值钱的东西!”刘负图知道给父亲说文物,说文化,他都不懂,也不感兴趣,只有说到钱,才能真正打动他的心。
没想到的是,刘八里的脸上阴晴不定,有疑惑,有惧怕,还有一些痛苦,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才极其认真地说道:“孩子,盗墓的勾当咱可不能干,那是违法哩!”
从他认真的样子里,刘负图能够感受到父亲对自己走正道的期盼和深怕自己走错路的担忧,这不就是父爱吗?!
“没有,没有那回事儿。”刘负图沉浸在父爱的幸福里,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那是咋回事儿?”父亲听到儿子的保证,心绪略微平静,低声问道。
“我和伊一在洛水里用渔网网上来的。”刘负图如实说道。
父亲还是没有明白儿子的意思,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等他把意思讲明白。
“是这样的,我和伊一,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们三人在水上打鱼,一网下去,有鱼也有铜钱。当时我就是喜欢这些铜钱,觉得它们散发着文化气息,而他俩像你一样,都对它不感兴趣。”刘负图边说边指着水面说道,“我后来想了想,那里既然有铜钱,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值钱东西,我估计是宋代的一艘船沉在了那里。”最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刘八里看着儿子,心里矛盾重重,其中既有对发财的渴望,又有对儿子的关心,还有对可能要承担不测风险的恐惧。
刘负图的手指了指“船”的大致位置,然后说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所以我没跟别人说。”当然了,若是没有,就显得刘负图判断失误;若是有,其中宝藏或多或少,怎么分配,恐怕要闹得沸沸扬扬,白白地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一切,刘负图都经过深思熟虑,所以趁着和老爸在一起的时候,才提了出来。
父子两人顺着洛水往下游走了一段距离,找到了李伊一停靠在岸边的小木船,然后由刘八里划船,刘负图寻找上次打鱼的大致位置,并开始在那里撒网捕鱼。
第一网下去,捞上来是清水涟涟,可是网内除了水还是水。刘负图只好笑了笑,带些愧疚地说道:“第一次打鱼,丢人了。”
“丢人?你小子在我面前丢人不是第一次了。”负图爸爸“呵呵”笑道。刘负图从光屁股尿床到长这么大,在父亲面前丢人现眼自然有很多次。
“彼此彼此,老妈收拾你时,我也看着呢!”刘负图回敬道。他在脑海里默默地回忆上次伊一撒网时的姿势,然后学着比划了好几次,刘负图的胳膊和腰都累酸了,但是每次都没有捞上什么,除了水,还有一些泥沙,至于鱼、铜钱,还有可能潜藏的宝藏,根本就没有见到个影子。
“幸亏就咱俩在,要不外人要笑话了。”刘负图说道。
“笑话让他们笑话去,让老爸给撒几网。”
刘八里也没有撒过网,只是他见得多,而且是农村种地的人,不像儿子那种书生,往往眼高手低,所以他出手之后,几网下去,虽然没有网到宝藏,但是却捉到了几条小鱼小虾,更重要的是,又捞上来了几枚“宣和通宝”。
“还果真有宝藏呢!”负图爸爸笑道。
刘负图把几枚铜钱清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里,一脸笑容地说道:“爸,我猜这里面一定有宝藏!”其实到底有没有宝藏,他自己心里并没有着落,只是给自己和爸爸增添些信心罢了。
他接过爸爸手中的渔网,开始往那片水中撒网,几网下去,居然捞到一个大家伙——一个瓶子。后来他在附近连续撒网,最终没有收获。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负图爸爸说道:“孩子,只有一个破瓶子,恐怕还不够咱俩半天的劳力钱呢!”
“算了算了,我把捞上来的铜钱分你几枚,算是你的劳力钱。”刘负图说着话,就伸手给爸爸掏钱。
“龟孙!我要那些东西干啥!你自己留着玩吧。”负图爸爸伸手撩起小船外的水,小心地将那个破瓶子外的泥沙清洗干净,然后递到儿子手中,说道,“给你,虽然只是一个破瓶子,却是咱爷俩今天出来散心捡的,就当玩吧!”
刘负图心里喜欢,他喜欢的不是这个瓶子,而是瓶子里所蕴含的文化,或者说是传统文化,这毕竟是在洛水里浸泡过多年的瓶子呢。至于多少年现在还不好说,在刘负图心里,它一定和“宣和通宝”一样,是宋代的东西,所以在洛水中,它应该已经沉睡了近千年。
收拾好船和渔网,刘负图将擦洗干净的瓶子裹挟在羽绒服里,和父亲一起,快步往家走去。
他们走在五千年洛水的岸边,走在十三朝古都的地面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回去你妈问,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管了,我想办法。”
“好!瓶子的事情不要对外说,你自己拿着玩就可以。”
“嗯!我知道!”
天完全黑下来,刘负图的脑袋因为兴奋而变得灵敏,似乎觉得身后有人在悄悄地跟着他们。他几次回头,想要看看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但是都没有任何发现。
那双脚步很是轻盈,人又躲躲闪闪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进了家门。那个可疑的影子似乎还在身后。他的心里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最终,他用自己的旧衣服包裹了瓶子,将它藏在了卧室的衣柜里。 洛水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