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秦王围江陵三月,白莲妖教惊恐,六万官军攻之。血流漂杵,白莲教众三十余万众损失大半,王师亦有万余伤亡。城破时,伪帝女匪首柳千萝及子侄皆不知所踪,伪朝宰相妖道公孙文锦以下者三百余众自缢。江宁光复,盗贼猖獗,城内多烧杀劫掠,秦王震怒,率军维持,三日后于江水斩杀处决三千宵小。荆楚为之一清,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月余复有盛世之景。楚地汉水之白莲余孽惊恐殊甚,望风披靡,岳阳复州澧州不战而降。自此荆州叛乱平复,四海晏清。秦王擅吏治,整顿荆楚,清查人口田亩,查抄作奸犯科者,铁血无私,然过于刚直冷峻,主政江陵不过三月,处决流放豪族官绅五十余户,收没财货直抵朝廷岁入愈半,为世人非之。幸而宽薄徭役,民不为之扰,征发白莲残党俘虏十余万兴修水利驰道,发地方壮丁豪杰为守备,清剿盗匪,年余荆楚大治。虽处事有小恙,然士人朝堂皆称之贤。
江陵城收复已经一年多了,刘子清作为荆州都督领诸州军事实际上的权力很大,实际上负责西到宜昌东到九江北至襄阳南至湘潭这一片广大区域的治理。刘子清忙着恢复战后乱局,整顿着大小事务。刘子清相当会秋后算账,那些在白莲窃取荆州的时候和他们同流合污厮混的豪族,刘子清根本没有心软,大肆杀戮,抄没家产。最为典型就是已经被斩首的苏建的遗族,全家上下三百余男丁都被刘子清处决,剩下的女人都被刘子清充为官奴。和他们相同待遇的还有江陵城内的二三十家世族,一番腥风血雨,刘子清的铁血形象深入人心,固然当中有不少豪门企图拥兵反叛自保,可是在刘子清的精兵的刀锋所向,纷纷灭亡。这其中不少人和朝中的大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在刘子清统一口径,上奏声称是叛党欲孽,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样也让刘子清树敌过多,这些文官们纷纷或明或暗的投靠二皇子的阵营。
不过,刘子清还是要感谢这些地头蛇,除去他们不仅带来丰厚的物质财富,让刘子清有能力解救旱灾之下的荆楚民众,而且清楚之后巨大的权力真空不禁让朝廷的法度深入进出的每个角落,而且为了争夺战后巨大的利益,剩下的名门高族都争着投向刘子清的麾下,这就让朝廷的威仪更加深入人心。刘子清对于智力这类的事情有着来自现代的思想理念,封建社会土地制度的严重不合理,广大农民是地少人多。刘子清不可能出动这个制度的根本,除了那些抄没的土地以及战乱后无主的土地,刘子清手里并没有更多的土地用来分配。而且为了犒劳在战争中出力的士卒,上人,豪门,刘子清将这些土地都赏赐给他们。所以刘子清拾起最便宜的政策,重商主义。荆楚一带本来就地处要冲,水陆交通发达,而且刘子清还修缮了驰道,无疑让更多的商旅往返荆州一带。而且荆楚一带物产丰富。丝织瓷器渔产发达,这样的商业贸易生产获利丰厚,刘子清可以用这些所得的税收从大户大商人那儿购买足够的粮食来缓解严重的旱灾。刘子清可以的政策导向很快得到成效,刘子清铁腕手段也消除那些商人对于荆楚治安的担忧。流民和盗匪都内有想象中那样的猖獗形成。加上没有像大燕之下的其他地方对于商人的苛捐杂税和处处关卡,很快商业便繁盛起来。刘子清的政策虽然引起很多名儒的抨击,可是对于没有财力来赈济楚地的朝廷,只能对于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予以默许。
刘子清来到江陵城内的一处别元,这儿原是江陵最大家族苏家的财产,不过现在已经更改了主人。刘子清还记得攻进江陵内城的时候,屠苏奋不顾身悍勇击杀官军士卒的样子。一人守着缺口,可是官军却吓得没有任何人赶上前。刘子清不愿让屠苏受到伤害,可是一见到刘子清,原本还和官军僵持的屠苏发了疯的朝刘子清扑过来。情急之下,那些守卫在刘子清身边的官兵侍卫顾不得刘子清的命令,各种兵器朝屠苏砸过去,力图阻挡屠苏的攻击。刘子清被众将领拥到后军,刘子清来不及发布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刀剑箭矢刺进屠苏的身体。刘子清忘不了当时自己发疯一般跑到屠苏身边的场景,万幸的是屠苏没有丢掉性命。不过,接下来刘子清和勉强睁开眼的屠苏看见身着绯色官袍的公孙文锦从城楼上跳下来,粉身碎骨,一地红白的惨烈模样。
刘子清叹口气,回过神来进入内堂,屠苏这些时日一直在这儿养伤,没有离开。他是想离开的,刘子清不愿意,在这儿部下天罗地网,屠苏出不去,只得打消心中的念头。刘子清看着屠苏一声道袍的坐在一处冒着浓浓青烟的香炉旁的蒲垫上打坐,默默地念着经文。刘子清也找来一个垫子坐下,沉默不语,看着屠苏祷念着他听不太明白的道经。
长久之后,屠苏终于发话,“你来了,方才我正给师傅念着他最喜欢的《南华经》。”刘子清点点头,“庄子大贤,我亦是喜欢的紧。不过,当做经文念咏,确实有些奇异,让人有些不明白。”屠苏没有理睬刘子清的辩驳,转过身子,正对着刘子清,眼中没有掩饰对于刘子清的复杂的感情。刘子清读懂他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的滋味。“你这一次来,有什么指教?”屠苏的话中带着冷漠,刘子清已经习惯他的反应,一年以来,刘子清不知道听到多少次屠苏那种生硬的语调。他感到愧疚,可是却没有后悔,他们本就属于两种不同世界的人,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必须做出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尽管巅峰的对决已经结束,可是仇恨的种子已经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阵营之间的对峙的结局却以两个无辜的人彼此痛恨而告终。
当然,刘子清不恨他,可屠苏恨他。刘子清亲手毁掉他赖以维持生命的体制和对待他如同生父的师傅。刘子清的野心和欲望注定会给他带来伤害。不管刘子清的品行如何,好人又怎样,伤害已经产生了。他们相处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天上的鸟儿本就不能恋上海里的鱼儿。展翅翱翔无限广阔的天空固然为青鸟所眷恋,却为喜欢在水里自由嬉戏的小鱼所恐惧。鸟儿和鱼儿所依赖的环境对于另一个是死亡和凋零。刘子清发觉自己和屠苏何其相似,望着似曾相识妍丽的容颜,刘子清不知不觉的又想起在北方某个不出名的小村庄的那个孤冢。刘子清心冷了,他不知道未来是否又会给这个可怜的人儿带来灾难。直起身,刘子清丝毫不顾及自己已经微微有些麻痹的双腿,“你的伤势已经好了差不多,我不好强留,是该你我分别的时候了。”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的《踏莎行》刘子清觉得很合适,他微微一笑,转过身子,背对着屠苏的眸子,轻轻缓缓的吐出珠润玉碎的声音,“保重。”
刘子清离开别院,刘文静等在外面,他没有进去打扰刘子清和屠苏的会面。不过让他稍稍惊讶的是,这一次刘子清出来的很快,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呆一两个时辰。刘文静上前,微微弓着身子,“殿下,可安好?”刘文静装作一副偶然路过的模样,一年来,刘文静都是这般监视着刘子清和屠苏的过往,生怕刘子清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刘子清摇摇头,“先生不必牵挂,若是先生无事,不如和孤回衙署处理这些时日积压的政务。”刘文静称是答应下来,“不过,殿下和屠苏公子的事宜已经不少人知晓,臣担心若是不再做了结,怕是瞒不住京都的人。”刘子清自嘲的小小,眼睛直直地看着刘文静,刘文静忐忑不安小小翼翼的伺候着眼前的主儿,没想到刘子清先说出话,“先生不必挂怀,不出几日屠苏便会为一侠客,浪迹江湖。”刘子清仿佛想到什么,“或许我输孤煞的命格,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的人因为我横遭不测。想起来,已经祸害了一个丢了性命,怎么不长记性。”刘文静捉摸不定刘文静所言何人,但是对于刘子清和欧阳芊芊的私交他还是知道。“殿下岂能责怪自身,欧阳芊芊者也是因为私利,殿下仁厚,还望轻轻放下内心所想。皆以荆楚大局为重。”刘子清解释道,“先生有些误会,我不是说欧阳。”眼中有一丝落寞,“不过,我现在在想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人世,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死,公孙道人也不会亡,想来屠苏也会很高心。没了我这样恶心的人纠缠,想来闲庭信步,快意恩仇也是另种畅快人生。”刘子清接下来的话让刘文静目瞪口呆,“先生你说如果我现在死了,他们会不会过得更好。”
“什么天下大事,人生得意,你侬我侬,不过是死了就化作泥土的无足轻重。” 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