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修冲到黎瑾身边的时候,黎瑾早已经昏迷,身上到处是血,也不知道伤口都在哪里。
他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来,上车前往医院。
刚到医院,医生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黎瑾被抬上病床,送进了急救室。
陆言修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双手都是粘腻的鲜血,还有泥土和细沙,名贵的衬衫上脏乱不堪,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黎瑾不省人事倒在地上的画面。
他在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道:“病人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多数是碎片割伤,只有后背被爆炸波及了一部分,有些烧伤比较严重,头部受到撞击,有脑震荡的迹象,跳车的时候右腿骨折,已经接好了,最近不要走动,好好修养。”
陆言修点点头,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说:“大概半个小时以后,麻药过去了就会醒,病人没有处在爆炸中心,没有生命危险,家属不用太担心。”
医生走后,陆言修去了黎瑾的病房,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额头裹着纱布,脖子上的纱布换了新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他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黎瑾才皱着眉头醒来,她抬手摸了摸头,“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头痛,手也痛。
“陆言修……”黎瑾看到陆言修,心里有点发虚。
陆言修问:“怎么回事?”
黎瑾垂了垂眼,说:“不知道,给我发消息的人说,是你妻子,让我离开你,不然就炸死我。”
陆言修眼神一暗,黎瑾低垂着头,房间里静悄悄的,陆言修起身,丢下一句:“我知道了。”
病房门被关上,房间里一下子安安静静,好像陆言修从来没有来过,黎瑾茫然的看着门口,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有点委屈,陆言修知道了,那意思就是,真的有个妻子要杀了她?可是陆言修没打算解释,没打算告诉她,甚至没有问她一句疼不疼,就走了。
黎瑾忍不住想,要是他真的有个老婆怎么办?那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两个算什么?玩笑吗?陆言修闲暇之余的消遣吗?她甚至开始怀疑,陆言修把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严防死守,到底是因为危险,还是因为她见不得人?
黎瑾侧躺着,她头痛的厉害,背后也火辣辣的疼,手腕原本好一点了,这么一折腾又肿的老高,右腿的骨头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难过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顺着眼角落到枕头上,粘腻的和头发混在一起。
病房门一下子被推开,黎瑾本能的喊道:“陆言修……”
沈如枫尴尬的抬了抬手:“嫂子,是我……”
黎瑾失望的闭了闭眼,抬起手去擦眼泪,可是手上裹着纱布,她难受的厉害,眼泪又止不住,沈如枫尴尬的站在一边,搓搓手,说道:“嫂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叫医生来?”
黎瑾摇摇头:“不用了。”
“三哥他……他让我跟你说一声,病房外面有保镖守着,你要是想见黎雪宁他们,我叫人去请来。”沈如枫说。
黎瑾吸了吸鼻子,说话的鼻音很重:“不用了,我累了,想睡一会。”
“好,那你休息,我先回去了。”沈如枫说着立刻退出了病房。
他离开医院,直接回了公寓,推门进去的时候,陆言修不在客厅,沈如枫熟门熟路的去了书房,陆言修刚刚挂了个电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样了?”
沈如枫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哭着呢!哭的可委屈了!三哥,你明明担心的很,干嘛把嫂子一个人扔在医院里?”
陆言修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沈如枫从兜里摸出一个U盘扔给陆言修,说道:“苏家那位大小姐,这两个月的行踪都在这里,连C城都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派人来暗杀嫂子呢?再说了,就算是她,她至于这么直截了当的说,是你老婆?她又不傻,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陆言修浏览着电脑上的资料和照片,一个长发及腰的年轻女人坐在秋千上看书,看起来恬静又美好。
陆言修闭了闭眼,说:“陆海生因为贪污公款的事情,最近被老爷子盯得很死,陆氏最近会大洗牌,你找人盯紧了陆海生,还有黎瑾,保镖多跟几个,明处暗处的多一点。”
沈如枫点点头,说:“三哥,你可想好了,陆海生是个疯子,为了陆氏可什么都做的出来,你剪了他的羽翼,他估计得跟你玩命。”
陆言修眼神冷漠如冰:“他来玩命,我求之不得。”
医院里,黎瑾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个护工,给她弄了早饭,又帮她擦了脸,黎瑾要上厕所,护工扶着她挪到了厕所,然后又回到床上。
她打开电视,正播着财经新闻,女主持人解说着最近的金融动向:“本台报道,陆氏传出高层大换血的消息,今天早上我们赶到陆氏大厦的时候,陆氏财务部总监已经辞职,东南区负责人也已经离开陆氏,对于陆氏高层换血这一消息,我们已经连线陆氏负责人,目前还没有得到准确原因。”
黎瑾的手抖了抖,换了个台,可是总是忍不住去想陆言修,他这个时候换掉高层,是要直接跟陆海生宣战吗?
陆氏会议室。
陆言修坐在首位上,看着下面的各区负责人和总监领导,沉默良久,说道:“今天的事情只是给各位一个提醒,陆氏是不是易主,你们心里有数。”
下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知道,或开除或辞职的人都是跟陆海生有牵连的,本以为陆言修不知道,谁想到他这样快准狠的把人全都清理了,上到区域总经理,下到一个部门总监,无一遗漏。
会议室的门被撞开,陆海生冲进来大喊道:“陆言修!你这是在干什么?凭什么开除他们?”
陆言修看了他一眼,说道:“周寒,请陆先生出去。”
“你敢!”陆海生喊道:“我是陆氏的总经理!你敢赶我出去?”
陆言修没说话,周寒走到陆海生面前,说道:“陆先生,你涉嫌挪用公款,已经被革职查办,所以你现在,不是总经理,请你出去。”
“你!”
“陆先生,总裁只是革职,并没有报警,请您自重。”周寒说道。
陆海生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了陆言修一眼,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陆言修起身理了理衣服,说道:“明天我要看到季度报表,项目明细,如果有一个错处,你们知道后果。”
他手里捏足了陆海生的把柄,也收集齐了他的人脉,本想步步为营一一剪除,可是他等不了,黎瑾也等不了,他早一点排除危险,黎瑾就早一点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陆言修这几天忙的团团转,在陆氏加班到深夜,从陆海生手上拿下来的项目,他都要一一过到自己的手中,更要尽早列出方案,最快看到成效,他要保证,从今往后,陆氏是他一个人的,陆海生做股东,拿分红,可以,想夺权,那就是做梦!
黎瑾一个人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等着护士来换药,护工来送饭,这一周,陆言修一次都没来过。
黎瑾原本抱着的希望一点点破灭,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知道了”,黎瑾想,也许他回去找那个所谓的妻子了,总有些事情要解释清楚才行。
这一个星期,她也想明白了,当初陆言修跟她说的是,三月为期,随叫随到,现在三个月已经过了,恰逢人家老婆都绑着炸弹让她滚蛋了,她也该走了。
只是这三个月她一点点沦陷的心用这一个星期收回来的过程,实在是难受,半夜惊醒的时候,都觉得心口疼。
黎瑾才觉得,她喜欢陆言修到如此地步。
今天她躺在床上发呆,病房门被推开,黎瑾闭着眼睛,说:“我不吃了,端走吧。”
安静了半晌,男人好听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吃?”
黎瑾猛的睁开眼睛,陆言修站在病床边上,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黎瑾眼眶一热,撇开了头,说:“没胃口,不想吃。”
“阿瑾,我……”
“陆言修,”黎瑾打断了他,费了半天劲才坐起来,说道:“我想过了,我们三个月的约定已经到了,你可能是忘了,现在我想起来了,那就我提吧,既然三个月到了,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我也不用再随叫随到了,住院的钱我出去以后会还给你,你让周寒列个单子给我。”
陆言修一怔,小丫头别着头,看着窗外,絮絮叨叨的说了这番话,像极了“你不理我我们分手吧从此以后两不相欠”的模样。
陆言修问:“那卡里的钱呢?”
“什么卡?”黎瑾愣了一下。
陆言修说:“我的卡,你刷了那么多钱,怎么办?”
那张黎瑾从芭乐岛带回来的卡里,她只截了一次黎雪瑶的礼服,又拿去赎了一次黎予鸣,就没怎么用过,自打知道那是陆言修的,她更是碰都没碰,却没想到,陆言修现在认真的跟她算起账来。
黎瑾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还你就是了,等我出院,我把卡和钱一起还给你。”
陆言修没说话,黎瑾觉得气氛压抑的厉害,她又眼睛酸的想哭,于是挪到床边要下床,陆言修按住她:“你做什么?”
“上厕所。”黎瑾说。
陆言修伸出手:“我扶你。”
黎瑾别扭的躲开:“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她下了床,赤着脚挪到墙边,扶着墙往前挪着,半天也没有走多远,陆言修干脆走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走进了厕所,把她放在马桶边上站稳,说:“好了叫我。”
黎瑾看着自己一转眼就被送到这里了,心里更不痛快了,她根本不要上厕所,她就是想躲开陆言修,可是她一条腿骨折,打着石膏,还要被陆言修搬来抱去的,她现在要是出去,陆言修必定也要抱她出去。
黎瑾干脆一屁股坐在马桶上,谁知道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头重重的撞在了洗手台的边缘,疼的她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
黎瑾捂着头掉眼泪,挣扎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她坐在地板上看着门口,明明喊一声陆言修就会进来,可她就是张不开嘴。
黎瑾一只手扒拉着马桶,往起站了一下,脚下一滑,又一屁股坐下了,屁股摔得生疼,这下的动静引来了陆言修,男人一推门,就看到黎瑾坐在地上,抱着头靠在马桶边上,他立刻弯腰把人抱起来,问:“怎么了?摔到哪里了?”
黎瑾抱着她头不说话,陆言修把她放回病床,想掰下她的手看一看,可是黎瑾卯足了劲,就是不松手,陆言修也不敢用力,生怕伤了她的手腕,两个人僵持半天,陆言修有些烦躁:“阿瑾!松手!”
黎瑾死死的抱着,就是不动弹,陆言修气急了,说道:“你不松手,我今天就封杀黎雪宁!”
黎瑾一听,立刻松了手,她抬头瞪着陆言修,眼泪爬了满脸:“你发火就发火,关雪宁什么事!”
小丫头哭的满脸都是眼泪,眼眶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陆言修心里一软,问:“你哭什么?”
黎瑾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说道:“我欠了一大笔钱!还不能哭一哭吗?”
陆言修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问她:“你非要跟我算账,又觉得欠了钱,这是什么道理?”
黎瑾说不过他,干脆憋着嘴使劲瞪他,可是眼泪掉的凶,半点气势都没有,陆言修坐在她身边,说:“你要跟我分手,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黎瑾一听见“分手”两个字,更委屈了:“明明是你有老婆!你还招惹我!”
陆言修忍不住笑:“谁跟你说,我有老婆?”
黎瑾愣了愣,憋着嘴说道:“那天……那短信……不是你老婆吗?你听见了,转头就走了,你这一个星期,不是在哄老婆吗?陆言修,你别骗我了,你有家庭,你还招惹我!”
陆言修无奈极了,说:“我没有老婆,唯一的家庭就是陆家,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去过了,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黎瑾吸了吸鼻子,哭的更凶了:“胡说!你别想骗我!你不是回去哄老婆,你干什么去了?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你都不来看我……”
陆言修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看你,是因为我在生气。”
黎瑾愣了,鼻尖上挂着泪珠,问:“生气什么?”
“你说呢?”陆言修伸手给她擦眼泪:“我放在心尖上的女朋友,身边有个炸弹都不告诉我,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喜欢我,让我别忘了,阿瑾,你要是被炸到了怎么办?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
黎瑾摸了摸眼泪,委屈的撇着嘴:“我怕……我怕爆炸,我怕你来了,会伤到你,我明明是好心,你却把我丢在这里一个星期!”
陆言修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安慰着:“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医院,是我不好。”
黎瑾吸着鼻子,说:“我身上很痛,头也痛,后背也痛,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回去哄老婆了,陆言修,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
陆言修安抚着她:“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是真的气急了,他看到那个爆炸现场,那辆汽车炸的变了形,黎瑾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可是即便是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她都没想过跟他求助,他有一瞬间怀疑,黎瑾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到底有没有信任过他。
黎瑾抽抽噎噎的问:“那……那你真的没结婚吗?”
陆言修笑了:“没有,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去拿户口本,带你去民政局。”
黎瑾擦着眼泪:“我才不要,你没结婚,那是谁要炸死我?”
陆言修沉默了一瞬,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说道:“阿瑾,你好好休息,我会查清楚的。”
黎瑾也不强求,点了点头,陆言修瞥见她头上的纱布已经开始渗血,立刻起身准备去叫医生,黎瑾一把扯住他的衣服,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去哪?”
陆言修心里一痛,他不该这样不理她,是真的吓着她了。
他坐回来,抬起她的下巴,覆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去叫医生,你头上出血了。”
黎瑾揪着他的衣领承受着这个吻,声音娇细:“真的……真的吗?”
陆言修点头,在她唇边辗转叹气:“阿瑾,我不会走了,别怕。”
黎瑾这才松手,问:“那你不生气了吗?”
陆言修叹了口气:“我先去叫医生,晚点再收拾你。”
黎瑾眼巴巴的看着他走出了病房,生怕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一直看着他带医生回来,才露出笑脸。 恃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