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三郎的突然回归,让卫娘子一大早起来做早膳的时候嘴角都一直带笑,毕竟为人父母的都喜欢儿女时常承欢膝下,就连厨房里面飘出来的香气都比平日里浓郁。
不过对于陶姚来说,突然住处出现一个陌生的高壮少年郎,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一大早起来打水洗脸,就遇上了卫三郎挑水回来往水缸里倒,一看到她,卫三郎直接就拿起一桶水倒进她面前并不大的木盆里面。
“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陶姚不好意思地道,“谢谢。”
她不过是借住在这家里的,哪好意思麻烦主人家?当然若是这个帮助她的人是卫娇杏,她就不会那么客气了,主要是她与卫三郎真的不熟。
“费不了什么劲,陶姚妹子不用客气。”卫三郎笑呵呵地道。
“我三哥有的是力气。”卫娇杏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陶姚客气地与自家三哥道谢,她忙在一旁笑道。
卫三郎又把空桶再挂回扁担里面,打算再去挑一担水,爽朗的笑脸朝陶姚道,“听说我娘还要跟你学医术,我这点活计比起你来就不算什么了,陶姚妹子再与我客气,我娘该骂我了。”
说完,朝陶姚挥了挥手,就挑着一对空桶往门外飞奔而去。
陶姚看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亏她还在异时空那个没有礼教约束的地方待过,这一回来还没几天差点就要迂腐了。
这卫三郎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郎,在她的眼里那就是祖国的花朵,她一个心理年龄都能称得上老阿姨的人在矫情个什么劲?坦然处之便可。
“陶姚姐在笑什么?”卫娇杏好奇地问。
“笑我自己迂腐了。”陶姚弯腰端起小木盆就去一旁开始打理仪容。
卫娇杏有听没有懂的,看到陶姚不得闲,她也就不再追问。
卫家突然多了个壮年劳动力,不管是下地的活计还是家务活,都轻松了许多,卫三郎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看到家里需要什么,他就会主动去做什么。
陶姚看着这个勤快的少年郎,不禁感概卫大勇与卫娘子夫妻俩是真会教孩子,比陶有财与方氏强得太多了。
正想着陶有财家的人,远远就看到门外徘徊的人影,似乎是陶春草,她定晴看过去,果然真是她,似乎对方也发现了她的目光,在目光相遇之时,陶春草眼里的意思她读懂了。
对于陶有财家的这对姐妹花,她都有点不太想接触了,但是想到卫娘子现在对她们姐妹俩的排斥,不希望卫娇杏近墨者黑,而这人又是来找她的,她若不去见一面,只怕她还要再来,让卫娘子看到,估计要凭生事端。
她不想给卫家人招惹是非,遂,找了个借口就出去单独见陶春草。
陶春草看到陶姚走出卫家大门,步子也没有停顿,她咬了咬下唇立即就跟上去,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直接走到离卫大勇家有点远的地方,而且附近也没有什么闲人,陶姚这才停下来,她直直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陶春草,叹了口气道,“你来找我做甚?我真是服了你们姐妹俩,一个个的都爱来找我,我可不是你们俩的解语花。”
她们不烦,她都要烦了。
陶春草低垂着头道,“我娘让我去请邻村的张媒婆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她突然抬头看向陶姚。
陶姚皱了下眉,“这事我早已知晓,不过我劝你还是劝劝婶娘,早日放弃此事才是上策。”
“她怎么可能放弃?”陶春草嘲讽地笑了笑,“我娘一向贪财,”顿了一下,“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最近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些,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说完,她也不待陶姚回应,就直接迈开步子朝村外的方向走去。
陶姚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陶春草,那张媒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个专门做黑心媒的人,你去把她请来,就不怕害了你自己?”
陶春草静静地看着她,“陶姚,我知道你早就看穿了我的本性,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在这事上吃亏呢?我之所以来告诉你这事,只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你,要与你合作,所以我只是在遵守承诺罢了。”
陶姚皱了皱眉头,这变故是第一世时没有发生的,现在她也看不穿陶春草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到这一家人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她又皱眉道,“陶春草,我跟你说过欲想登高,最后很容易就会摔个粉身碎骨的话,你为了那个方健,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陶春草之前为了卫勉还与她争辩过,现在又为了一个方健什么都能抛却,她其实谁都不爱,她爱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读书人的影子。
陶姚不喜欢陶春草更甚于陶春花,不过她又有几分同情她一直受到来自家庭的暴力对待,正所谓不在沉默中暴发,就会在沉默中变态,陶春草的性子是一点一点被扭曲的。
陶春草冷冷地道,“纵使粉身碎骨我也不在乎,陶姚,表哥现在就是我的希望。”
陶姚定睛看了她半晌,最后松开了拉住她的手臂,这回她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你的人生,是好是坏也只能你自个儿承受,陶春草,我不希望看到你以后后悔所嫁非人。”
“你放心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陶春草咧嘴一笑,“表哥以后一定会高中的,我以后会是官家夫人,你等着看好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的表哥高中了,他还会再要你吗?陶春草,你有什么?绝世美貌吗?家世显赫吗?家财万贯吗?”陶姚挑眉看了看她,“不,这些你都没有,那你凭什么拴住你的表哥?人往高处走,他是一心攀高的人。”她言尽于此,信不信都在她。
陶春草的面色变了变,最后眯眼阴狠道,“表哥若有一天要变的话,那我就不给他变的机会。”
这回她真的是转头就走,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陶姚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烈日中,这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可以飞蛾扑火的人,也罢,人各有志,她劝不回一个一心往火坑里跳的人。
哪怕陶春草心机再深,她也斗不过方健的,还有日后会出现的傅兰心,哪怕没有傅兰心,也会出现张兰心、李兰心的,对于一心攀高枝的方健来说,哪一个高门贵女都使得。
在这个时代,阶级是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她第一世的时候试图挑战过,最终却是失败了。
陶春草的阴狠是把双刃剑,不但会毁了别人更会毁了自己。
回到卫大勇家里,她的情绪有几分低落,叹人生的无常叹这个世道的不公,总之有股愤懑之心想要溢出胸腔。
“陶姚姐,你看这是我绣的山茶花,好看吗?”
卫娇杏拿着她的新绣品来给她看,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似乎天底下就这件事最值得在乎。
陶姚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她眼里闪着疑问,她这才笑着接过她的新绣品看了起来,这山茶花她已能绣得有几分灵气,比起以前,可以说是进步神速了,可见卫娇杏在刺绣一道上是开了窍的。
“不错,进步很大。”她给予了肯定,然后就看到卫娇杏脸上浮起一抹小小得意又单纯的笑容。
是啊,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模样,纵有阴暗,但阳光依然撒在这个大地上,带来希望带来新生带来期盼。
突然之间,陶姚觉得自己的心里进驻了一抹阳光,是那般灿烂,那般耀眼,驱散了她因为与陶春草的一席话而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
“谢谢你,娇杏。”
是你让我的心志更坚定,是你唤醒了我心中的那抹阳光。
卫娇杏不明所以,好端端的陶姚姐为什么要向她道谢?“我没做什么啊。”她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出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陶姚没有过多的解释,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后话题重回她绣的山茶花上面,她指出了她还可以再进步的地方,卫娇杏也听得仔细,然后略有领悟地一一点头。
卫娘子这几天都没有出去接活,而是在家里提高自己接生的技艺,略一偏头看到女儿与陶姚凑在一块儿讨论绣品的样子,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下午时候,韩大夫得了空闲就过来找陶姚,例行先是与她讨论了一下自己看了医书后悟出的心得,每次与陶姚讨论后,韩大夫都觉得自己获益匪浅。
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陶姚的面前,“我前儿到镇上去把以前挖到的老山参卖了,这是三十两银票,你收起来。”
“韩大夫,你也不富裕,这钱……”陶姚再三表示不愿意收这钱,毕竟比起钱来,韩大夫这段时间帮了她不少,这就已经是报酬了。
“收起来,不然我可要生气了。”韩大夫催促道。
陶姚拗不过韩大夫,惟有收下这三十两润笔费,韩大夫看她收下,脸上这才多了抹笑容。
“《伤寒论》这本书我已经默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再给你默一本《伤寒论类方》,你可以补充着来看。”陶姚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韩大夫顿时兴奋地睁大眼睛,《伤寒论》在他看来已经是奇妙不已了,没想到陶姚还能再给他提供一本医书。
陶姚简单地将《伤寒论类方》这本由异时空清代医者徐灵胎所著的医书的情况与韩大夫说了一下,一时间,韩大夫又开始心驰神往。
“我最近医治了几个得了伤寒的患者,若是按我以前开的方子来治,只怕又要出现你爹那样的悲剧,好在得了你的指点,他们现在的病情有明显的好转。”韩大夫感慨地道。
“那是好事,韩大夫,说明你在进步。”陶姚道。
韩大夫思索了一下,跟着也点点头,“这都是托了你的福……”
“不,我们是相互成就。”陶姚不居首功,韩大夫为了提高医术是如何日夜钻研,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韩大夫被她说得脸上略有些胀红,被一个晚辈夸奖其实是件很高兴的事情,随后似想到什么,他又严肃地开口道,“立女户一事,怕是要有些周折,我私下找过陶卫两家族长都聊过,他们依旧还没有松口。”
这是意料当中的事情,陶姚道:“无妨,再想法子便是。以前急着想办成这事,是怕婶娘会对我不利,如今她明里是不敢再害我了,我也可以缓缓这事。”
“卫三郎回家了,再迟些卫大郎也要回来,小姑娘,你再住这儿已经不太合适,我再多找那两位谈谈。”韩大夫设身处地地为陶姚想过,立女户一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陶姚又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只是这事有些棘手,眯眼想了想,似乎想到些什么,她又道,“陶家族长那儿,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使使……”
韩大夫一听,刚想问是什么法子,说出来他们可以讨论一下是否可行。
哪知道,外头突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这是卫娘子的家吗?陶姚姑娘是住在这儿吗?”
有人来找卫娘子和她,陶姚与韩大夫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不知何人找来?听那问话的声音不似村里人。
“出去看看。”韩大夫道。
陶姚点了一下头,当即与韩大夫一块儿走出去。
卫娘子却是已经出去打开了大门,看到门外问话的人穿着一身细棉布裁成的家丁服,显然是名小厮,遂回道,“我就是卫娘子,陶姚也是住我这儿……”
“那就太好了,我家老爷有请。” 重生之衣冠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