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姚的眼神仍旧有些不相信,不过看到他又接着吃了一个,这回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以前的记忆,莫非她记错了?
随后,如电光火石般她想明白了,这厮毕竟是受着大家族教育长大的,这样的人岂会轻易让人摸清他的喜好,喜欢玩弄权术的人就喜欢弄这一套,于是她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夹起一个韭菜饺子吃了起来。
韭菜的香气在唇间绽放,她的心情渐渐好了些,也懒得搭理身边的男人,管他呢,还是先填饱肚子更重要。
傅邺看了眼她还带着怒气的样子,眼里不禁满是笑意,这样的她生机勃勃挺好的。
吃完饺子后,傅邺直接就扔了块小银锭到桌子上,看了眼陶姚,“还要再去吃点什么吗?”
陶姚看了眼那小银锭,没说什么,直接起身迈步放开,实在不想搭理这厮。
那饺子档的老板看到那个小银锭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到那对年轻的男女准备要走,他忙道,“给多了……”
“多的就当是赏你的。”傅邺头也不回地陪在陶姚的身边往前走。
饺子档的老板闻言,顿时狂喜起来,这一块小银锭少说也有五两重,这可是他摆摊几个月都没能挣到的,今天遇到财神爷了,“孩子他娘,你快看看……”
他欣喜地转身拿着小银锭给妻子看,他的妻子拿起来咬了咬,证明不是假货后,这下子也跟着高兴起来,“当家的,你快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发梦吧?”
饺子档的老板哪舍得掐妻子,于是让妻子掐他,俩夫妻一时间都高兴得像个孩子。
陶姚回头看了一眼,世间讨生活的夫妻大多都如此。
“怎么,你羡慕人家?”傅邺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这种贫贱夫妻,他可是没有看在眼里的,不过是块小银锭罢了,居然如此高兴,实在是让人难以高看。
“我为什么要羡慕人家?”陶姚不解地看着他,每人都有每人的幸福,她也有自己的,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就是幸福,至于别人,跟她有何相干?
傅邺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确定她没有说谎,这才不再追问,不过最后他还是暗搓搓地说了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陶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说话去反驳他,毕竟这话也不完全是错的,不过有钱的夫妻也不见得能过得多好,家里小妾庶子女一大堆,看着就糟心,未必比那饺子档的夫妻幸福到哪里去?只怕还不如呢。
傅邺看她不语,遂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陶姚随口应了声,不再去想那些与她不相干的人和事,还是想想买点什么东西带回荷花村去更好。
走了一会儿,陶姚就没好气地看着傅邺,“我说,你到底要跟着我多久?”
“我送你回去吧。”傅邺道,“天快黑了,青云镇晚上也不算得多太平,怎么,你有意见?”
陶姚轻哼一声,她有意见又如何,他只会说一句有意见那就憋着,对于傅邺来说,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谁都无法阻止他,所以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她实在不太想跟他走在大街上。
傅邺看了眼她那加快步子的双腿,没有说破她的打算,只是嘴角勾着,显示他此刻还算是惬意的心情。
好在陶姚租住的客栈距离傅邺住的客栈并没有多远,青云镇治安最好的就是这一带,陶姚没有傻到去住那鱼龙混杂之地,看到客栈的招牌就在眼前,她转头就开始赶人,“好了,我已经到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真无情。”傅邺为自己打抱不平,语气有点委屈。
“得了吧,你装什么大灰狼?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陶姚已经隐忍了一路,这会儿再也忍不下去,说出口的话带上了情绪。
她一发脾气,傅邺就没脾气了,于是他妥协地道,“看着你进去,我转身就走。”
陶姚没有与他废话,直接转身就大步迈进客栈,头也不回地就往二楼走去。
傅邺站了一会儿,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路过街角的阴暗地时,轻声吩咐道,“好好地保护她。”
“是,公子。”阴暗中张伯应了声。
傅邺没有再开口,看了眼驾着马车的观言,直接就上了马车,没有一会儿,马车就开始奔驰起来。
这夜没有星光,只有朦胧的一轮圆月挂在天上,陶有财睡了一天,实在不想再睡下去,披起衣服打算起身走出去,还没有出房门,就听到弟媳妇付氏嚷嚷着冲他这屋走来。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弟媳妇,付氏这人爱占便宜性子又不好,其实跟他死去的婆娘方氏极为相像。
“在嚷什么?远远地就听见了你在胡咧咧。”他不悦地慢步踱了出去。
陶春草阻止不了婶娘付氏的行动,只好转而过来扶着她爹,看到她爹的气色不太好,她忙道,“爹,你身子不好就回屋歇着,二婶娘这儿有我呢……”
“你给我走开。”付氏上前一把拉开陶春草,直接就向陶有财道,“大伯,按理我是不该这会儿到你家来要账的,可是你家刚卖了粮食,这总有钱还我们吧?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哪能欠债不还呢?大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付氏,你给我回来。”后面追来的陶有福赶忙去拉自家婆娘,这婆娘眼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
从厨房里转出来的陶老娘李氏也阴沉着脸色,上前朝小儿子道:“赶紧把你这败家媳妇给我拉走,不就是欠了点银子吗?又不是不还,那可是你亲哥。”
她虽然平晶里偏心小儿子,但大儿子也是她生的,现在大儿子病成这样,她自然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现在也不是逼迫大房还钱的时候。
付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恼火了,一把甩开丈夫拉着她的手,直接就与陶老娘撕了起来,“娘,你说话可得凭良心,这都分家了,哪能借钱不还?我与当家的没有道理养着大伯哥一家子,再说大伯现在又不是没有钱,现在不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家也不是有钱人家……”
被媳妇抢白了一顿的陶老娘顿时脸色就变了,这儿媳妇以前有方氏对比着,她觉得还是不错的,一向也更偏心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跟方氏也是一个本性,这下子好了,全都暴露了出来。
“你还胡说八道什么?”陶有福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老娘,忙又去强制地拉回自家媳妇,省得她又为了那一点钱斤斤计较,虽然他内心也惦记着大房欠的钱,但他怕这节骨眼来要债会被村民戳脊梁骨,丢不起那人啊。
“你别拉着我……”付氏不管不顾地想要推开丈夫,她今儿个要不回欠钱,她就不回去。
陶有财看着付氏这么闹腾,大脑都在“突突”地疼痛起来,胸口也满是怒火,他朝陶春草怒道:“不是让你拿钱先还给你二婶娘?你到底还了没有?”
“爹……”陶春草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正要大闹的付氏顿时把目光看向陶春草,这赔钱货居然自作主张地不肯还钱?顿时她怒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就狠狠地拉住陶春草的手臂,“钱呢?你这死丫头敢昧下钱不还我?赶紧把钱拿出来。”
她直接伸手向陶春草。
陶春草没敢大力挣扎,只是倔强地道,“这钱不能给你,我爹我哥都还要看病吃药,这是我家的救命钱,二婶娘,你再宽容些日子,等我爹我哥身体好了,到时候就能赚到钱……”
“放你娘的屁。”付氏立即粗口打断陶春草的话,“我可不管以后,你现在有钱了就必须还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拿来。”
陶春草死活不肯地摇着头,付氏气不过,直接伸手就去扯陶春草的衣裳,想要把钱给找出来。
陶老娘看着这如同土匪一般的小儿媳妇,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遂朝小儿子道,“有福,还不赶紧去拉开你媳妇,她这是要闹笑话的……”
最近她家已经成为了荷花村不少人饭后的谈资,说什么的都有,她有时候听了都会心口疼痛不已,自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会弄成这样?
陶有财看到陶有福怎么也拉不开付氏,顾不上疼痛的胸口,直接大怒地道,“够了。”
这一声巨喝让付氏的行动突然一窒,两眼有些惧怕地看着陶有财这个大伯哥,此时她方才看到陶有福那震怒的面容。
陶春草低垂着头捂紧自己被付氏扯松的衣服,她知道自家这一闹,周围不少人都在偷偷地看着自家这场热闹,她哪里还敢松开手?
陶有财看向小女儿,喝道,“春草,给她钱,让她拿了钱就滚蛋……”
“爹,你就算不顾自己,还要顾大哥啊,这钱都不够大哥治腿的,难道你要看着大哥年纪轻轻地就瘸了腿娶不上媳妇?”陶春草可怜兮兮地道,她知道现在在她爹心目中没人比大哥陶大郎更重要。
一提起陶大郎,陶有财的眸子就黯了黯,现在这个儿子是他惟一的儿子了,以后还要靠他传宗接代,若是因为瘸了腿娶不上媳妇,那他就会断了香火,一想到这,他顿时就不作声了。
付氏一看陶有财这样子,就知道他打算赖账了,这怎么行?这会儿她狠狠地使泼推开丈夫,冲到陶有财的面前,“大伯,到底还不还钱,你给个准话,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当家的和孩子们辛苦下地种来的,你们家可不能这般占便宜啊,大伯……”
陶有财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身子更是软软地倒地。
陶春草见状,顾不上捂住自己松垮垮的衣裳,急忙飞奔过去扶住她爹,“爹,你这是咋了?爹,你别吓我啊……”
听到孙女这急呼,陶老娘李氏也站不住了,一把推开怔愣的付氏,急冲上前与陶春草一道扶着陶有财,另一手掐了掐陶有财的人中,但陶有财就是怎么掐也不醒。
“先扶大哥进去。”陶有福上前替下陶春草与老娘,大力地扶着全身没力的陶有财往里屋快步走去。
付氏吓得面色发青,她没想到陶有财身体真的破败成这样,若是陶有财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婆婆丈夫都要埋怨她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灵光一闪,将功补过地赶紧去请韩大夫过来。
隔壁屋的陶大郎听到亲爹晕了过去,他也顾不上伤腿,直接就拄了拐仗一瘸一拐地走到亲爹的房间。
房里一片混乱,直到韩大夫匆匆赶来之后,用陶姚教他的心肺复苏法才将陶有财堪堪给救了回来。
看到陶有财幽幽地醒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最明显的还是付氏,她是真怕陶有财有个好歹的,毕竟当时可是她将陶有财给气晕的。
韩大夫给开了药,交给陶春草去煎,然后吩咐她如何给陶有财喂药,陶春草一一记下。
“你爹这病可不能再气着了,不然神仙都难救。”
这话不但陶春草听着了,屋里的其他陶家人也听见了,众人都沉默不语。
陶春草朝韩大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然后拿了药就快步往厨房而去。
陶有福亲自送韩大夫离开,陶老娘李氏直接赶走付氏这个败家媳妇,然后才扶着大孙子陶大郎回屋,大房这一家子肯定是得罪了哪路福仙,她想着过几天得去庙里拜拜,求神保佑一下。
夜里,陶春草煎好了药就端去给陶有财喝,陶有财正出神地看着远处,等见到小女儿端来了药,他这才挣扎着起身喝下了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亲爹病了,陶春草就得在此侍疾,陶老娘李氏熬不了夜,直接就先回屋睡去了。
陶有财睡着后不久就梦到了方氏,看到这死去的婆娘,他是感慨万分,不由得道,“你还回来干什么?这个家都被你害得家不成家了……”
“当家的,不是我害了这个家。”方氏哭道,“害了这个家的是另有其人……”
陶有财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方氏遂将她死前发现的事情一一说给丈夫听,最后还恨恨地道,“都是陶春草那死丫头干的,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都是她,她这是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啊,当家的,都怪我,生出这么个狠心的丫头来,早知道她这样,当初我就该一把掐死她,省得被她祸害了……”
陶有财完全愣了,就小女儿那性情,她能做出这么多绝了娘家的事?她图什么?没有了娘家这个后盾,那个方健只会更轻视她,这个丫头糊涂啊。
“当家的,你不能放过了那个死丫头,切记,切记啊……”
方氏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陶有财在一阵咳嗽声中醒来,抬眼就看到一旁侍疾的小女儿,他定定地看着小女儿那张巴掌大的脸,突然一把抓着她的手,厉声道:“春草,那张媒婆给你娘的三十两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陶春草被父亲抓住手腕,再听到后面这问话,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随后她反应极快地道,“爹,不是我,我都不知道娘藏钱的地方在哪里,爹……”
陶有财死死地攥紧小女儿的手腕,“春草,你发个毒誓,我就信你了……”
“爹,我没有拿过,我为什么要发毒誓?”陶春草狡辩道,她看到亲娘方氏发了誓之后就应誓了不得好死,她才不要发誓呢。
“果然是你干的,这个家有哪里对不起你,陶春草,你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害你娘害你姐……咳咳……”陶有财一看这女儿心虚了,就知道梦里方氏所言都是真的,家里的一切不幸都是这女儿害的。
顿时怒气上涌,他一把将女儿狠狠地掼倒在地,猛地起身抄起一旁的凳子就砸向陶春草。
陶春草吓得面色发青,直接滚向一边,让父亲手里的凳子砸了个空,随着凳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倒下的还有盛怒中的陶有财。
胸口喘不出气来,他双眼死死地看着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小女儿,此时的他虚弱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双眼发泄他满腔的恨意。
陶春草慢慢地爬起来,看到父亲不能动弹,她突然就笑了出来,这老东西现在想砸她也砸不到了,原本她对这爹还没有这般恨意的,可一想到他想要用凳子来砸她,她心中的恨意不由得加深了一重。
“你们从来都对我不公,从来没有公平地对待过我,我在这个家做得比谁都多,可你们当爹娘的呢?从来都纵着陶春花那个蠢货,你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她一边痛诉一边走向父亲,看着那手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的父亲,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走到父亲的身边,她蹲下来,凑到父亲的耳边道,“爹,你想知道三郎到哪儿去了吗?” 重生之衣冠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