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沉的语气很轻。
很轻很轻,他问我,“你是认真的吗……”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他。
刚才林明旭逃走的门口,忽然起了变化……
林明旭阴测测地声音在门后响起,“既然这么难抉择,干脆我替你做决定好了!”
这惊变来的太快。
由于顾以钦是背对着门的,陆深沉也是背对着门的。
只有我看见了去而复返的林明旭。
他脸上狰狞的笑容……
子弹比他的话语还要快,直直朝我的脑门飞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竟然可以看见那颗擦着火花飞速旋转的金属子弹头,无限的放大,放大在我的眼前……
最后是没入皮肉的声音……
还有陆深沉的一声闷哼……
我不知道,为什么林明旭不按套路出牌,竟然会去而复返,还随身携带着枪。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陆深沉给我描绘的以后,那样地没有信心,没有一点儿去面对的勇气。
我更加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说以后都会保护我的男人,会浑身是血地躺在我的怀抱里。
血……
到处都是血……
再一次的到处都是血……
一如一年前的那样,同样的手术室,同样的刺眼的红色。
我手足无措地捂住陆深沉的胸口,拼命摇着头哭泣,忽然心底就明白了,一年前陆深沉如果有机会看见那时候的我,应该是怎样绝望到全世界都灰暗的心情。
可我怀里的他。
还是轻轻张着嘴,温柔地吐出一句话,“商商,别怕,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我胡乱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想要堵住那个朝外‘咕咕’冒着血的黑黝黝的洞口。
我声嘶力竭地朝顾以钦嘶吼,“以钦!”
顾以钦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替陆深沉止血。
那个坚毅的男人,已经没有了神智,整个人陷入昏迷的状态。
我忽然泪流满脸,眼睛被泪水冲刷地酸的不能呼吸,声音也嘶哑难听,“以钦,他不能死,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傅远从外面破门而入,被眼睛的景象给震惊了。
很快就有很多人冲进来,七手八脚从我怀里把陆深沉给夺了过去。
我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是顾以钦用尽力气掰开我的手指头,连手指头被掰地红肿我都感觉不到痛。
顾以钦说,“商商,你要冷静下来。”
“怎么冷静?怎么冷静下来,我做不到,他中枪了,他会死的,一年前他就因为那个伤口差一点儿死掉,又在左胸口,又是那个地方,他会死的,以钦……”我紧紧拽着顾以钦的手,歇斯底里地哭泣着。
陆深沉被抬上担架,一路朝外面推。
我想要跟着,脚软的让我落后了好几步,顾以钦拽着我的胳膊,扶着我,给我支撑。
傅远把血人一般的陆深沉推进手术室,我傻站在外面看红起来的手术灯。
手足无措。
顾以钦说,“商商,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想不到,林明旭还会去而复返。”
我摇头。
不,是我的错。
如果陆深沉死了,如果他死在了里面。
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安慰我,说没事。
可我呢?
我居然在刺激他,我居然还说着要离开他的话。
我真混蛋。
我真是太混蛋了!
我想张开嘴告诉陆深沉,说我不是认真的,我是开玩笑的……
可没有人会听我说话。
再没有人会听我说话。
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陆深沉被人从里面给推了出来,身上插了好多的管子,我连想要触碰他,都没有地方下手。
手术车推得匆匆的,傅远说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够,要用直升机送到深市去。
我一路跟着上电梯,到停机坪,眼见着远处停了一辆直升机。
时秋从直升机上面走下来,帮忙把陆深沉的担架放进机舱。
然后推开我的手,拒绝我登机。
她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我,“秦小姐,够了,请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儿子。”
我胡乱擦着眼泪,心跳的很快,很乱,我说,“你让我陪着他,我只要知道他没有事情,他只要没有事情,我一定会走,我走的远远的,这一次我出国,我再也不回来,只要他没有事情……”
时秋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她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一字一句道,“只要你不在他的身边,他永远都不会有事……”
我被时秋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上。
惯性的原因,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体,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地上。
粗擦的停机坪水泥地,磨得我的手掌心好疼好疼。
直升机掀起了狂风巨浪,我整个人被吹得凌乱不堪,我朝直升机伸出手,可根本就碰不到它。
顾以钦跑过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怕我被这股大风给吹走。
可并没有。
那直升机渐渐升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被大风刮走的,是我的爱,是我空了一半的心脏……
夜幕下,一闪一闪的航行灯最终消失在天际里,我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是怎么迷迷糊糊被顾以钦带走,带到火车上的,我完全不知道。
直到他泡了一桶泡面放在我的面前,我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看着我,说,“这辆火车是现在唯一能买到票的了,从湘西到深市,大概要二十二个小时,你吃一点儿东西吧,别饿坏了。”
我毫无胃口地摇了摇头。
把头依偎在窗子上,看外面黑洞洞的风景。
哪有什么风景。
一片漆黑,跟我的世界一样。
顾以钦见我不肯吃,继续勉强我,他说,“听过一句话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陆深沉就是个祸害,死不了。我刚才看了他的伤口,没伤在之前的那儿,别担心。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是这一路再不吃,就撑不到去见他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真的。
只能机械地拉起嘴角,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意。
可笑比哭还难看。
我还是拒绝吃东西。
其实顾以钦会这么堂而皇之带我坐火车回去,不再害怕林明旭,是因为刚才在陆深沉上飞机的时候,他已经把一个U盘一样的东西交给了时秋。
我看见了,只不过不在意而已。
顾以钦见我一副生无可恋,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只好拿出杀手锏,“他真不会死,你相信我。你欠他那么多,他还得一个一个跟你讨回来呢。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我看着他。
他说,语气诚恳,“你知道,顾氏基金会是谁帮你洗白了的吗?”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沈蔚然吗?”
顾以钦说,“不是。”
我如遭雷击。
他说,“我回去过一次,查看了所有的往来记录,那个从中间周转帮着顾氏洗白洗干净的公司,是陆氏集团,在江城的陆氏几集团。所以,一直是陆深沉在你的背后帮助你,你亏欠了他那么多,如果不好好活下去,到他的面前去跟他道歉,你会愧疚一辈子。”
他再一次把泡面给推到了我的面前。
热腾腾的气,弥散了我满脸,惹得我满脸都是泪水。
原来,如此庞大的陆氏集团,连顾家都不怕的陆氏集团,为什么会在林明旭的一点儿小动作之下就覆灭…… 余生与你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