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双手盖住脸,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落。
从指缝里渗出来,满手的湿意。
陆深沉突然把我整个人抱起来,举在半空中,摁在门背上。
空出一只手,掀开我的腹部的T恤,指尖来来回回在那树桃花纹身上面细细摩挲着。
说起来都有些可笑。
这居然是我认识他以来,我第一次踏足他在江城的家。
我跟他滚过床单,为他拼过性命,为他万劫不复,却在他最爱我的时候,从来没有跟他回过家。
而这一次,在他忘了我以后,竟然会把一个自己不记得的女人带回家。
我应该觉得是可悲,还是可笑?
陆深沉的家,虽然装修的简约精致,有一种后现代感的设计在里面。
可大概是因为没有人住的原因。
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跟样板房似得。
所以,当他掀开我的衣服的时候,尽管外面是烈日炎炎的夏日,我依旧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摩挲完我的纹身以后,放开我,把我揽在怀里。
凑近我的耳朵。
我只听到耳后传来男人有些低哑地嗓音,“我记得.……”
门外有不合时宜的门铃声响起。
那门铃格外地刺耳,掩盖了陆深沉后面所说的话。
我没有能够听清楚他说的。
只是眨着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直愣愣地盯着他松开我去开门。
门外面站着傅远,双手提满了蔬菜水果,俨然一个很会买菜的家庭煮夫的样子。
原来,不管是怎样的神,落入尘埃里,粘上人间烟火的气味,都不会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精英模样。
如果我此刻不认识傅远,我一定会觉得他是陆深沉请来的烧饭厨师。
白衬衫被汗水给浸湿了,气喘吁吁的,手中提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属于菜市场的塑料袋子,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跟我看见他的表情一样。
傅远此刻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有些遗憾,没有听清楚陆深沉刚才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顺理成章。
陆深沉从傅远的手中接过那些菜,毫不客气地丢给我,用他一贯的作风十分淡定地吩咐着,“不是饿了吗,去做饭。”
我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湮灭在唇齿之间。
这顿饭做的是暗流汹涌,陆深沉在客厅里摆弄电视,傅远时不时就跑进来问我,“陆先生不是不记得你了吗?”
这次是换我朝他翻白眼,“他记不记得我,不是你说了算的吗?全世界他谁都不认,也就信你吧?”
傅远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秦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被太太威胁着的,我一个混饭吃的,哪里敢跟主子对着干不是?”
傅远说的也在理。
他是受聘于陆深沉的。
并不是陆深沉的兄弟姐妹,他没有义务为了我这个一个外人而丢掉自己的饭碗甚至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我在傅远,甚至于梁培培的心中,从来都不是一个外人。
傅远告不告诉陆深沉真相,并不是取决于他说不说,而是取决于,那个应该知道真相的人,愿不愿意听。
可我明白的太晚,失去的东西,却再也追不回来了。
这都是后话。
我没有再跟傅远说话,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比较拿手的小菜。
用很短的时间做了三菜一汤端上桌子。
这一顿饭吃的我是食不知味,陆深沉坐在我的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期间我有很多次,想要问他,刚才在门铃响之前他说的是什么话,可是。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儿,我还是咽下了嘴里的米,选择了沉默。
午饭过后,正午的阳光正浓烈。
陆深沉吃饱喝足就把我给赶出了家门。
我站在烈日下回望这座房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沈牧野是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找到我的。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趴在便利店的桌子上啃着冰激凌甜筒。
何以解忧,唯有冰激凌。
沈牧野劈手就夺过了我的解忧汤,怒目而视,“你疯了,你现在才刚怀孕,吃这个东西很容易引起宫缩的。”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隔着玻璃看向外面的车水马龙。
我说,“反正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没有爸爸,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界。”
他恼,“你疯了,你第一个孩子本来就是强行引产的,对你的子宫造成了不小的创伤,这个孩子要是再不留下,可能你以后就不能再怀孕了。”
我怂了怂肩膀,“我知道,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嘛,不生孩子就不生呗。”
其实我挺害怕的。
我害怕,这个孩子再一次在我的肚子里呆满八个月,明明就要迎接他出世的时候,却变成了此生最大的痛苦。
沈牧野似乎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叹了一口气,坐在我的旁边。
用很认真的眼神看向我,“商商,我可以在这里用生命跟你保证,这个孩子,他一定不会有事。”
在我的面前,坐着一个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所有的男人中。
最虔诚的一个。
甚至比陆深沉单膝下跪,让我嫁给他的时候,要虔诚的许多。
可是。
他却不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造物弄人。
我目光幽幽转向别处,不太想要面对沈牧野,神色淡淡地说,“沈牧野,我猜陆深沉他记得我。”
这下换沈牧野楞在那里,“你什么意思?”
我的语气,轻到连我自己都几乎要听不见,“他记得我,我不知道他在伪装些什么,可是,我有一种直觉,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你知道吗,有时候,一个人假装不记得你,比他真的不记得你,要残忍地许多……”
“我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沈牧野十分激动。
我拽住他的手腕,止住他的脚步,“不要,我只是瞎猜的而已,做做白日梦。”
沈牧野说过。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我提要求。
所以我说的话,他都会听。
他很听话地没有再去找陆深沉,当然陆深沉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那天我跟沈牧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个什么事情,踢开护在肚子上的抱枕,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问他,“上一次我们在深浅看见陆深沉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左晓菲说的话?”
至于沈牧野,他才不会关心什么左晓菲说的话。
他一脸紧张兮兮地盯着我的肚子,“我的祖宗,你千万别再这么激动了,小心动了胎气。”
“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瞎紧张个什么劲儿。”我持续白了他一眼。
这个玩笑我时常开。
有时候当玩笑,有时候也是在提醒他。
我跟他没可能。
沈牧野一贯温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随后裂开嘴扯开话题,“那个,你刚才说什么,左晓菲说了什么?”
我避开他深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左晓菲说了两点,一,她跟陆深沉要订婚了。二,欢迎你来到她的地方。”
而当时我们脚下所处的土地,是深浅会所。
是顾以钦名下的财产。
左晓菲的这句话,到底是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余生与你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