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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并没有把那管子的事情告诉林氏的专案小组。他拿着管子去找了秋何况。
秋何况的宿舍在刑警队附近，穿过一条小巷，再转个弯，能看到一片紫竹林，穿过那片紫竹林，就可以看到一排平顶屋，大约有五六间的样子。屋前方是一块空地，已经有住户在零星地种点菜啊，花儿的，倒也显得有趣。
秋何况的屋子在左手边的第一间，他的家门口那块地还是空荡荡的，除了星星点点冒出来的几根野草，什么也没有。
“老秋……”林之喊，又回头看看还在那块空地上踟蹰着的莫敏。
莫敏也是第一次来秋何况的家。导航把他们带到那条小巷时，她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下车去小巷逛逛，要不是林之横了她一眼，又将油门踩开，她早就央着林之停车去把小巷两边的商铺都给逛个够了。再到了紫笑林，她就完全扣不住了，借口晕车，让林之停了下来，自己却笑着跑过竹林里寻找着春笋。林之又好气又心疼地看着她，也不去催促。等莫敏玩够了，委屈地向他摇头表示一根笋都没找到时，才拉开车门。现在莫敏又被秋何况门前的这块空地给迷住了，在那里丈量着土地，嘴里嘟囔着，这边可以种花，那边可以种菜，要是弄一个凉亭那就更好了。
“莫敏她在干什么？”秋何况好奇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懒，留下这么一大块空地。她在想着怎么帮你处理这块空地呢。”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又齐声喊了起来：“莫老师，上课啦。”
莫敏猛地一惊，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往旁倾倒。
她是有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那时候，她和林立在一起的那时候，秋何况和童真也总是相随着。当莫敏被某些东西迷得忘记了时，他们三个就会如此大声地喊她。
林立，他竟然连这句话也告诉林之。他和林之到底有多少深的情感，深到可以把自己最爱的女人托付，深到可以把自己和爱人之间的亲昵对话告之。而林之呢，他究竟又是为何愿意付出这六年的时光，守着一个他不能动心，不能去爱的女人？
一缕忧伤突然间袭来，莫敏默默地往前走着。
“怎么了？”秋何况发现了莫敏的不对劲，要是以往，听到他们这样的呼唤，莫敏一定是百米赛跑般地跑过来的，从来没见过她会这样地心事重重。他瞧瞧林之，又看了看自己。没什么能让这大小姐突然忧郁的理由啊。
“你们是叫莫老师去哪里上课啊？”边缘竟走了出来。
“边队，你怎么会在？”看到边缘，莫敏的情绪倒是一下子正常起来。
“今天队里没事，我就来看看老秋，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两个稀客。”边缘说着，拍了拍林之的肩，算是打了招呼，“林氏现在这么忙，你林大总裁怎么有空来这偏僻地方。噢，我知道了，是和莫老师来乡郊约会。”
边缘的玩笑林之只是笑笑，莫敏的脸却涨红起来，她马上回道：“边队别瞎说，林之是有事来找你们的。”
边缘和秋何况都看向了林之，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林之拿出了那截完好无缺的管子：“从爆炸现场找到的。”
“这管子挺命大的噢，这么大的爆炸，它竟然能一点也没受伤。”秋何况回屋取了白手套，递给边缘，自己接过了袋子。掏出管子看了起来。
“所以，我怀疑，爆炸时根本没有它。”
“噢？你是说，这是有人特意换上去的一截管子，为什么？”边缘接过管子查看了一番，不解地问林之。
“我也想不通，按理说，没有这管子是不是天然气泄露更说得明正言顺一些。那么，那个特意把管子放在现场的人……”林之停顿了，看着边缘。
边缘原地踱了几步，突然转身道：“你是说，那人特意告诉我们，是有人在管子上动了手脚，使得那场爆炸得以发生。”
林之点了点头。秋何况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俩，又看看莫敏。
莫敏的眼神却依然飘忽着，看起来她像在看着门前的那块空地，实际上她的思绪早已回到了六年前林立不告而别的那天。
那一天，她正在教室时上课，突然就被办公室的同事喊了出去。同事递给她一张报纸，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写着：立达实业有限公司宣布破产，董事长林立在记者会上致歉。
她疯狂地跑到立达，那间一直是林立骄傲的公司大门紧锁着，没有人，安静得让人觉得像是来到了一片幽深的原始森林。
她又疯狂地拔打着林立的电话，结果全都是关机。
她跑到“蓝田”，门上竟全是封条。
林立消失了，在她的世界彻底地消失了。
“莫敏……”秋何况走上前，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莫敏抬起头来，眼里闪着盈盈光芒。
“怎么啦，不舒服吗？我扶你进去坐一下。”秋何况看着莫敏，他很想让自己的眼神正常一些，可是那眼里的怜爱根本没办法控制。
秋何况啊秋何况。现在林之回来了，他和莫敏还成了工作上的好搭档，你不是就想看到这一点吗？你不是答应过童真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去促使林之和莫敏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现在，现在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何，你还会有心疼的感觉。
“不用了，刚刚有风吹过来，可能迷了眼。我去车上拿条围巾围着就好了。”莫敏说着，转身，朝车子走去。
边缘和林之已经捧着那管子进了屋，他们在构想着这小管子带来的无限想象。
“其实受伤的那个女孩她的家人也来找过我。说怀疑这是一起蓄意伤人案件。”边缘拿出一根烟，朝林之亮了亮。林之摇了摇头，边缘就将烟点燃，立即，空气里有了烟草的淡淡香味。
“那为何你们没有立案呢？”林之不理解地问道。
“有时候，不是什么事都能顺着你的意的。”边缘叹道。
林之听出了些什么，也便不再说。他回头看到秋何况一个人低着头走近来，不由担心地问了一句：“小敏呢？”
“她说她有些冷，去拿围巾了。”秋何况没精打彩地坐到了边缘的身边。
“老秋……”边缘特意抬高了声调，喊了秋何况一声。
秋何况像被催眠的人听到催眠师约定好的暗号一般，抖了一下，顿时醒了过来。
边缘朝他瞪了一眼，把刚刚和林之讨论时的列出的要点递给了秋何况。
“你们是说，潇湘别院的那起爆炸事件是一起人为的谋杀？”秋何况惊得站了起来。
“我们也只是这样怀疑而已。其实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谁在那爆炸现场放下这一截管子。”边缘望向林之，“这管子，应该是在你们去潇湘别院那天才特意放下的，也就是说，他是特意想要你发现这管子。”
“或者是想让莫敏发现。”秋何况加入的那一句，让另外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你们有没有觉得……”秋何况刚想说什么，莫敏已推门进来。
“老秋，你都不备茶的啊。真懒。我去帮你们烧水沏茶。我把林之车上的黄金叶也带来了，就知道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茶放在家里。”莫敏根本没在意三个男人在说些什么，一边笑着说，一边已经开始找秋何况的厨房了。
“我这……没有厨房。”秋何况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光棍条子一个，哪里需要什么厨房，都是直接叫外卖的。”
“我就知道你没有厨房，那更不可能有什么茶具了吧。没事，我刚刚已经叫人送过来了。”莫敏温柔地笑着，“我先煮水。烧水壶总有的吧。”
秋何况点点头，指了指放在墙角的茶壶。
莫敏将那茶壶拎起，皱起了眉头：“老秋，要是童真在……”
她不由地停住了，拎着茶壶就往厨房走去，打开水笼头，刷了起来。
秋何况站在那里一会，被边缘给拉着坐了下来。
“你刚刚说什么？”边缘追着秋保况问。
“没什么，也只是瞎想的。”
“但是，为何我觉得你那瞎想的是很有道理的呢？”边缘又转头看向林之，“林总，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要老实告诉我。”
林之点点头，看着边缘。
“我们一直怀疑，有一个神秘的人在帮着莫老师，那人知晓着莫老师的一切行为，也会在关键的时候给莫老师一些重要的提示。那个人是不是你？”
林之呀了一声，扭头去看莫敏。
厨房的房虚掩着，只听得到水哗哗地流淌着的声音。
“我和小敏很少联系。秦纤的那段视频的确是我发给小敏的，因为我知道小敏和你们在一起，想要小敏收到后能立即通知你们。”林之说得十分诚恳，“有时候，我也觉得小敏很让我陌生。她在杭城一步步的变化，我都以为是你们在暗地里帮忙。”
边缘和秋何况当然都知道林之指的是莫敏突然间有了记者证，又突然间当上了杭城第一大报法律报记者的事情。他们俩都摇了摇头。
“那么就是说，莫敏的背后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边缘把那个无所不能咬得很重很重，他的牙齿上下磨擦着，几乎能听得到那让人心悸的沙沙声。
门被轻轻地敲响。
莫敏冲了出来，拉开了门。
三个男人都转过身看她，她已经朝着门外的快递小哥说了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进来了。
“老秋，老秋，快来接一下。”
秋何况跑了过去，接下莫敏手里的大箱子。
撕开包装纸，一套精美的茶具便露了出来。
“以后你们再来老秋这里，就有茶喝了。”莫敏笑着，拿出刚煮好的开水，一点点地熨烫起茶壶。又朝屋外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一棵香樟树下。她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自言自语道：“那小亭子也该来了。”
“什么小亭子？小敏，你在干什么？”秋何况有些着急，他倒不是怕自己这屋子被莫敏给拆掉，他害怕莫敏做这些事是为了掩藏她的忧伤，可是那份忧伤，早已藏在了她的眼里，又如何能骗得了知根知底的秋何况呢。
“没事啦。你们继续聊。等我全都弄好，你们就会给我一个大大的赞的。”莫敏朝外张望着，“来了来了。”
果然有车子的声音，一辆小卡车停在了门前。
“请问是莫小姐吗？”下车的小伙子倒也彬彬有礼。
“嗯，就是我，我的亭子呢。”
小伙子朝车上指了指。
三个男人已经都站出屋子，他们看到一个平常公园里的大凉亭正矗立在卡车上。
“莫老师，你不是买了一个凉亭过来吧。”边缘张大了嘴巴，“女人啊，女人。”
“我不仅是买了这个凉亭。”莫敏骄傲的不得了，“等会还有草皮和花木送来。我准备在凉亭周围铺上草皮，再用栅栏围好。到时候可以躺着晒太阳，那些花儿呢就种在栅栏的四周，陪伴着草儿们。过些日子，我去找人来把那块场地翻好，种点菜下去。老秋的厨房就能派上用场了。”
“天啊，小敏，你……”秋何况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也想像边缘一样说着“女人啊，女人”，无可奈何地回屋去，可是他说不出来，他的心里甚至有一点欣喜。这是莫敏给他置的家当，以后的日子里，他只要坐在凉亭里看着那些花草，用这茶具喝着茶，就可以慰藉自己那颗思念的心，多好。
“小敏，你真是……”林之也没办法批评莫敏，尤其是莫敏无比委屈的眼睛望向他的时候，他立即就缴械投降了，“好吧，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好了。钱从公司的帐上走。”
三个男人各自叹息着又在屋子里坐下，他们也知道，马上，莫敏又会在外面大喊了，不知道那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惊喜。”
“女人啊，女人。”
三个男人竟异口同声地叹了出来。
莫敏站在已经安置好的凉亭里，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凉意，她将手上的围巾紧紧地裹起来，抬头，望着那一处湛蓝的天空。眼泪从她那双一眨不眨的大眼睛里流出，顺着她白晳柔嫩的脸，一滴滴落在她的脖子里。
好冷。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