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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带来的那朋友果然是叶旭。
“怎么边队和秋队都没有来啊。”一番介绍后，叶旭直接地表达出他的遗憾。
“他们有点私事要处理，让我跟你和陈总说一声不好意思。”莫敏解释着，叫小云上了茶。
“老秋临走时跟我们说，你喜欢喝水仙。”莫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为叶旭倒了一杯水仙，又转身问陈泽，“陈荣，你是要喝什么茶？”
“我就喜欢和莫老师一起来红豆，想喝什么茶就喝什么茶。”陈泽朝小云招招手，“小云啊，黄金叶呢，我也不喝了，你帮我也来一杯水仙吧。”
莫敏又帮林之沏好一杯黄金叶，自己却倒了一杯白开水。
“莫老师，你不是无茶不欢吗？怎么今天喝起白开来了？”陈泽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大惊小怪。
“医生说她最近精神不太好，不让她喝太浓烈的茶。”林之大方地为莫敏解释着。
“好了，我们先以茶代酒，敬一下远方的客人吧。”莫敏生怕两个人又掐起来，先举起了杯子，“叶总，早就听说你的大名呢，来，欢迎你来到杭城。”
叶旭微微带着笑意的脸有一种让人着迷的调皮，这样的调皮如果出现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脸上会让人觉得轻佻，可是出现在已经四十出头的叶旭的脸上，却让他显得活力四射。
“老叶，莫老师知道你全是我的功劳，对不对，莫老师。”陈泽用茶杯碰了碰叶旭的茶杯，瓷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若曦也常跟我提到叶总的。”莫敏轻笑，和桌上的三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催小云上菜。
等她端着第一盘冷菜上桌时，发现三个男人竟然在那里谈笑风生，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酒桌的男人，真是让人弄不明白。
陈泽丝毫没有谈合同的事情，陈泽不谈，林之竟也不提。莫敏好几次想提起，看两人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免得破坏这难得和谐的场面。
陈泽和林之说话的声音都很大，不过谁也没留意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到他们都有些夸张的笑声。叶旭却很安静，静静地坐在陈泽和林之的中间，任他们隔着他在那里敬来敬去。喝到尽兴时，陈泽干脆让林之和叶旭换了个位置，两个人直接去对饮了。
那边陈泽和林之围着一瓶酒说着似醉非醉的话，这边莫敏有一茬没一茬地陪着叶旭说话。
莫敏其实有许多问题从叶旭那里得到答案，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经常就是叶旭问她问题，她呢，偶尔说上几句，更多的时候就是微笑着沉默。
酒过三巡，陈泽和林之都有些醉了。叶旭说他可以送陈泽回去，莫敏感谢着，扶起林之往外走。
“陈总，今天喝得开心吧。”林之还不肯走，朝着同样摇摇晃晃的陈泽招手，“这么开心，下次我们可要再喝。”
“喝，下次就我们俩喝。”陈泽挥舞着手，想要去拿桌上的酒杯再跟林之喝上一杯，却被叶旭牢牢地控制在他的两臂之间。
“好了啦，先回家啦。下次再约陈总和叶总。”林之沉重的身体几乎全都靠在了莫敏的身上，莫敏明显地感觉到了吃力，她朝门口喊着：“小云，快找个保安来帮我。”
叶旭见莫敏被林之的身子压得几乎不能动弹，很想去帮她。可是他的身子还没挪动，陈泽已经往旁边倾倒了，他只好又全力地撑起陈泽。
“我没事的，你扶好陈总，你们先回去吧。”莫敏让刚来的一个保安去帮叶旭，又让别两个保安把林之给架了起来：“你们把林总送到车上去。”
包厢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莫敏走到叶旭的座位前，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又把叶旭的茶杯放进了一只袋子里，从包里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茶杯放了上去。
叶旭和陈泽的车子已经走了。她上了车，原本躺在后座的林之突然坐了起来。
“拿到了吗？”
“嗯。”莫敏把包里的袋子取出，在林之的面前晃了晃，“你要他的茶杯干什么？要验也应该验陈泽的啊。”
“你还记得上次我让你守在外面，我去哥房间的密室里找东西吗？我找到了一根头发。那根头发不是你的，不是我的，甚至也不是李小林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哥哥的，我还和陈泽的比对过，也不是陈泽的。我想不通那头发是谁的？”
“你怀疑那天进密室把我救出来的人是叶旭？”
“为什么不可以呢？李小林伪造的那文件很有水准，哥哥的签名模防得像真的一样。不过，李小林没有注意过，公司层面上的合同，哥哥都是用正楷答名的，只有涉及到他私人的事情，他才会签这样的草签。”
“你认为那合同的签名是伪造林立其中的一份草签？”
“嗯，这几年，哥哥几乎没有什么个人事务处理，除了他和叶旭之间关于‘遇到’的买卖合同。”
林之这样一分析，莫敏也觉得叶旭有足够的嫌疑了。可是，如果那天真的是叶旭跑进密室把她给救了好几来，那叶旭和林立之间的关系可能就不仅仅是买卖双方的关系了。
“林之，你确定我那天不可能自己打开机关出来后再昏迷吗？”
“你倒是很有可能，但那只被你踩死的蜘蛛呢？难道你还能一边自己跑出来，一边还把咬你的蜘蛛给拽出来，还不解恨地将它踩死？”
莫敏不得不认为林之的分析简单却又到位，她看着眼前这个十分清醒的男人，想着刚刚他那几近逼真的表演，竟生出几分恐惧。
“和荣泽的那个合同明天一定要敲定下来，林氏只有稳定下来，我才能好好去寻找哥的下落，还有安置蝶恋花的那些姑娘们。”林之说着，停了一会，两手握住了莫敏的手，“小敏，要是陈泽还是坚持让你去荣泽才肯签合同，你会不会答应？”
莫敏根本没想到林之会问这个问题，先前他听李小林说林之是如何拒绝陈泽的这一要求时，心里着实感动了一番，她也想过如果陈泽一定要让她去荣泽才肯签合同，那为了林氏，为了林这，她也是愿意的。可是现在，林之突然自己提到了这事，听语气还大有让她为林氏做一些妥协的意思，这多少让她对林之有些失望。
“等明天荣泽来签合同再说吧。”莫敏挣脱了林之的手，坐到了驾驶座上，“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今天也的确喝了不少。”
“小敏……”林之又从身后伸出手来，搂住了莫敏座位上的靠垫，他裸露的手臂触碰到了莫敏那雪白的脖子，莫敏只觉得那手臂滚烫，好像一团火正从那手臂传过来，渗过她的脖子，渗进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怎么啦？”莫敏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在心里狠命地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今天老秋说的那句诗，真配你。”林之说完，往后一躺，竟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莫敏轻轻吟道，那秀丽的一张脸已经灿若朝霞。
这夜，应该离十五不远了，天上的那轮月亮早早地就高悬在了空中，除了这月，只有几颗星星在无力地闪烁着，他们的光芒完全被那挂在中天的月亮的光泽给掩遮起来，只能轻点在碧空中，顾影自怜。
“我们去老秋那里。”林之的电话响了一下后，林之抬起身子说了一句。
莫敏把车转了个头，没开几分里就拐到了老秋的租屋前的那片竹林。她不由地又想林之和她一起寻找春笋的时光，现在，正是春笋勃发的时候，虽然在月色里，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竹林里到处冒出来的笋尖。转过竹林，秋何况家前的那个凉亭便出现在了，凉亭里坐着两个人，一人正在抚着琴，别一人却在琴声里轻轻打着拍子吟唱。
“边队，小云。”莫敏轻轻拥了一下丁澹云，“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边缘说，要和你们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丁澹云说着，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你是说……”莫敏看向丁澹云的肚子，又伸出手来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你要当妈妈了？”
“嗯，两个星期了。”丁澹云也去摸自己的肚子，完全一个母亲摸着自己孩子的感觉。
“哇，真是太棒了。小云，你真是太棒了。”莫敏又一次深深地拥抱着丁澹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就那样涌了出来。
“莫老师，你也太激动了吧，这是我和小云的孩子，你倒激动地哭了。唉。”边缘停下手中的曲子，把丁澹云从莫敏怀里轻拉出来，又摸了摸丁澹云的肚子，“儿子，乖儿子，你爸弹的这曲高山流水好听吧。你可要做有仁义礼智信之人，即能读懂高山的伟岸，又能读懂大海的宽容噢。”
“瞧把你美的，要是个女儿才好呢。”丁澹云低下头，抚摸着边缘的头发。
“是女儿更好，我把我的琴棋书画全教给她，你只要教她如何永远做一个美丽的公主就够了。”边缘说着，抬起头，大跨步地朝屋里走，“我说你们俩个，我这么大的喜事，你们也不来恭贺恭贺，在干什么啊。”
“来，小云，你小心坐下，这最初的几个月最重要了。我当初……”莫敏停住了，心中的酸涩如暴雨将来时的乌云一片片黑压压地涌了过来，她转过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外面还是有点冷的，我去帮你拿点外套。”
“谢谢莫老师。”丁澹云突然抓住了莫敏的手，“谢谢你能接受我。我知道边缘以前的爱人是你最好的妹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她那么好，可是我也很希望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姐。我和边缘商量过了，要是你不嫌弃，孩子生下来后，让她认你做干妈，好吗？”
“真的啊，那太好了。”莫敏惊喜地喊着，“我终于当妈了。”她擦了擦眼泪，朝着边缘的车子走去。
车门没上锁，车子经过上次的大修，基本恢复了原样。莫敏呆呆地看着那已经崭新的副驾驶位置，几个月前，小露还笑脸盈盈地经常坐在这里，而如今，坐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不，是另两个人了。
丁澹云的衣服叠放在后座上，整理得十分整齐。莫敏拿起一件微厚的上衣，刚想关上车门，丁澹云的衣服口袋里却飘出一张纸来，那纸上是一串数字，看起来像个电话号码，却又比电话号码的个数多了那么几个，要说是身份证后，又少了几个数字。她不由地好奇起来，一边轻轻地念着，一边就拿出手机把这些数字拍了下来，然后把纸条放回口袋，捧着衣服往回走。
三个男人已经都走了出来，此时，正在凉亭围起一个银白色的纱帐，月光下，凉亭就像瑶台仙境般充满了朦胧的美感。
琴声从纱帐里传出来，伴着丁澹云轻灵的歌声，还有秋何况抑制不住的笑声以及林之不停地嘘嘘声。
莫敏突然不想再往前走，这意境实在太美了，就像丁澹云刚刚说的那个消息一样实在太美了。真正的人生，不就应该时不时地感受一下如此美好的意境，倾听一下如此美好的消息吗？
琴声委婉缠绵，莫敏听得出那是一曲《渔舟唱晚》，那些劳作了一天的人静看着江水在夕阳的映照下变得深红，变得金黄，最终变成一片灰蒙，可就是这一片灰蒙里，却挂起了千百只渔灯，那是家中的亲人们在等待着渔人的归来啊。渔灯代替了太阳，月亮在渔人的歌声时冉冉升起，月光下，那来迎接亲人的脚步声，那流淌着的江水静静的呼吸声，还有丰收在即，那快乐满足的轻笑声，都从那淡紫的纱帐里传了出来。
莫敏捧着衣服，站在那里，听得痴痴迷迷，竟感觉到自己也来到了那江边，正在夜色里眺望着远方，远方，有一叶小舟有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想要迎上前，那小舟却突然间往一旁闪去，瞬间就没有了踪迹。琴声戛然而止，叫好声和掌声都从纱帐里传出，夹在这些声音里的是丁澹云轻轻的咳嗽声。
莫敏这才想起手中的外套，急忙走了过去，掀开纱帐，坐在琴旁的竟是林之。秋何况坐在琴之左手，而边缘搂着丁澹云坐在右手。
“小敏，快来，林之说，要弹一曲凤求凰呢。”秋何况拉莫敏坐了下来。
“好点晚了，我们还是散吧。小云现在可不能太累了。”
“好吧，散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聚会。莫老师，你和林总也快生一个。老秋呢，也要快一点找一个，再生一个，这样，我们以后聚会就热闹喽。”边缘搂着丁澹云，高兴地忘记了秋何况一再警告他的事情。
莫敏倒没听出什么，林之的脸却立即一沉。他的两只手在琴上一用力，那琴就发出沉重的一声叹息。
“我们走吧。”林之站起身来，掀开纱帐，走了。
“你这老边，叫你不要瞎说的吧。”秋何况骂了边缘一句，也出了纱帐。
“我说错什么了吗？”边缘很不解，看了看丁澹云，丁澹云拍拍他的手，笑。他又看看莫敏，莫敏也对他笑，却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