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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已临,腊八也将近了。
经过半个月的奋斗,范府的造糖大业也到了收尾的时候,总共二万二千多斤甘蔗已经变成了渣渣,收获的则是六百余斤砂糖和一千三百多斤白糖。
而第一次正式投入生产的冰糖,也将露出它的真面目,只是这次生产出的糖并不算多。
仅仅只有二十余斤而已,但改进过工艺得到的成品显然成色比实验时候好得多了。
继续用这些冰糖作为母糖的话,可以轻松计算出,七天后得到的冰糖将会达到一百五斤以上,十四天后得到的冰糖则会超过两千斤。
可惜现实并不等于数学世界,实际上得到的成品并不等同于计算出来的数字,因为这牵扯到原料的问题。
加入原料这个参数后,倒可算出如果消耗完眼前所有的糖,弄出七八百斤冰糖出来也不是个事。
如果把这些糖全部换成黄金,得到的黄金至少是一万二千两。
一万二千两黄金的资产,在晋国的财富排行榜上或许排不上号,但也相当于是半个国库的储存了。
问题是谁能买得起这么多的冰糖?
就算是所有来进贡的外国商人都有意买糖,那他们也不可能带多少现金来啊。
难道真要换成他们的货物?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范二懒得继续想下去了,只是对刘穆之等人道,“这两天把冬至和腊八过完以后,就开始着手为冰糖找销路吧。”
“是不是要留点样品?”
“没有问题。咱们先把今天的工作做了吧,道民和表哥、阿仁来跟我学习怎么把白糖溶解,周叔和土生叔去把小瓮洗净,一会泡在开水里等着用.....。”
说着话,大家都跟着范二动起手来,范府又进入了忙碌的状态。
今天过后,接下来几天就是安静地等待冰糖结晶,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制糖工作可以暂告一个段落了。
习惯于每天都创造无数财富的几位,在这一天工作结束后,都觉得异常失落,仿佛从此以后的生活就再没有任何意义似的。
这就是由奢入俭难,也是很多富人破产后跳楼的心态。
范二倒是想起了环娘等人,然后就把想接四个少女回府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范二就是范府的主人,他要请谁住入府中还需要和下人们商量吗?再说大家也都是有同情心的,所以听他一说,自是纷纷点头称善。
甘纯和阿仁的脸上,甚至露出隐隐的期待。
范二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只是摇了摇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看来这两货也都长大了啊。”
实际上甘纯早在上个月就满十六岁了,而范二的十六岁生日在小年前两天,可真要计算他实际年龄的话,是要加上另一个时空那三十岁的。
范二的实际岁数,比周如海和范土生都更大,是府中舍我其谁的存在。
商议完毕,周如海便赶出了牛车,慢慢驶出了范府,往半里外的独门小院而去。
范二和甘纯等人出发得更早,他们徒步而行,出了小巷后竟有种这个世界远比范府中看到的世界更大的错觉,于是他们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刚到了正街后,便见路上行人纷纷,而聚集在一起兴奋地说着什么的也有不少。
“这是京中又出大事的节奏?”范二的心一突,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随即吩咐阿仁道,“你过去打听打听,看发生了何事?”
看着阿仁凑到了人群中,范二、刘穆之和甘纯便都停下脚步望向来路;如果京中突然闹起什么乱子来,坐在车中显然比无头苍蝇般的步行要安全得多。
周如海还未将车驶过来,阿仁却已返了回来,喜形于色地汇报道,“二公子,好消息啊。”
范二顿时放松了警惕,示意他快说,甘纯则笑骂起来,“好消息还能跟咱们有关系?你倒是赶紧说呀。”
“据他们的说法,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十一月初三那天,魏国之主拓跋珪在参合陂以二万之众夜袭了后燕太子所领的八万大军,并将投降的五万人全部坑杀!”阿仁绘声绘色地,把刚刚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范二和甘纯同时陷入沉默中,甘纯想的是那天晚上自己杀了四个无辜的歌姬,范二则在心中吐槽道,“听到这个好消息,朝臣们大概会弹冠相庆罢。”
慕容垂复国之后,后燕的实力不断壮大,十余年间已经开始威胁到晋国北方的领土安全。
好在前几年有一个与慕容垂同宗的西燕,这才使得他的眼光放在了河东而不是贫瘠的河南,随着西燕的没落,北方又崛起了拓跋珪建立起来的魏国。
如今拓跋珪一夜之间便打残了后燕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由此也可预见,慕容垂来年一定会重新组织大军北上伐魏,这么一来后燕就无力向南方继续扩张了。
这难道还不该弹冠相庆吗?
范二所料不差,皇帝昨天傍晚接到战报后,便在宫中摆开了宴席,以庆魏国的大刀阔斧。
要不是皇帝如此张扬,这么重要的战报怎么能在一天内传得京城百姓全都知道了?
把这样的消息公之于众,或许可以稳定江左百姓的心,可皇帝以下文武百官只在宫中弹冠相庆的话,他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什么吗?
如今后燕受了挫折,如果慕容垂来年真的继续北伐魏国的话,后燕的南方是否就此进入兵力空虚的尴尬状态?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最佳的北伐时机吗?
北方的汉民或许正在期盼王师,可朝中难道没有一人有收复失地的心思吗?
不管朝臣如何,反正皇帝是醉了,而且在他生命中的四十四年中,从未有比这次醉得更痛快的。
王恭的妹妹王法慧喜欢喝酒,即便她做了司马曜的皇后,仍是陋习难改,皇帝看不过眼,常常劝她少喝点。
那时候的刚刚从谢安手上收回权柄的皇帝,正胸怀大志,甚至滴酒不沾。
可王法慧去世后没几年,皇帝就不知是因为思念还是被压抑得太久,竟也开始尝试着喝酒,且越喝越嗨,干脆把一百七十年前曹操制定的《禁酒令》解除了。
能够在酒席上喝成一片的皇帝,自是朝臣们喜闻乐见的,宫中从此也成了欢场。
甭管大事小事,甭管有事没事,皇帝都能找到喝酒的由头。
只是爱好饮酒的人往往会忘记昨天的事,也常常懒得去计划明天,所以司马道子才有了抢班夺权的念头,并付诸行动。
只是司马道子很快也成了酒徒,而且变本加利地把每次酒宴的尾声变成服散派对。
到底是酒消磨了志气,还是酒能壮胆?
或许并没有人能解释清这个问题,但皇帝在接到战报后无疑又有了摆宴的由头,而且是大好的由头。
酒醒之后,皇帝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最近递表等待朝拜的外邦使节来,——魏国击败后燕这么大的好消息,怎么能不与他们分享呢?况且今天正好是冬至日。
尚处于宿醉中的皇帝,一不小心就把拓跋珪的战功嫁接到了自己身上,于是新一轮的宴席开始了。
原本每年的朝贡时间都在年底,如今接到朝廷发出的早到的邀请函,一众假冒使者自是惊慌失措,随即闻风而动,纷纷整理衣服往皇城汇合。
这些使者在京中的落脚地大多在淮河南岸,接到邀请函后才有资格搬到北岸,朝廷还特意让他们住进了皇城西南边的礼宾馆中。
二十余“使者”在皇城门口聚齐后,便在临时兼任的大鸿胪王国宝的引领下进入皇城,而后又一路进了宫门,便往太极殿而去。
这一段路足足有两里地,许多有生意来往的“使者”在路上自是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太极殿高达八丈,是整个台城最宏伟的建筑。
早在曹魏时代,洛阳城便有了一座太极殿,后来就成了司马氏皇权的象征。
晋廷偏安江左后,司马睿念念不忘洛阳的太极殿,似乎只有在太极殿中登基才算正统,所以很快就修起了太极殿驻建康宫分殿。
由于地理位置及人力物力等原因,新建的太极殿只能是洛阳太极殿的山寨版,无论是规模和气势都远远不如洛阳的太极殿,倒是各处的名号沿用旧袭。
健康太极殿似乎与晋廷有着同体连枝的命运,也可能是在修建过程中被黑心的资本家搞成了豆腐渣,反正建成后没几年就被地震震掉了一根大梁,吓得元帝司马睿好几天都不敢上朝。
第二年又值苏峻造反,叛军直接冲入皇宫,一把火把太极殿烧去了三分之一。
直到五十年后,太极殿的重修工作才次被提到日程上来,而后才有了如今这座宏伟的新太极殿;主持修建工作的谢万,因为修太极殿的功劳被赐爵关内侯。
新太极殿落成后,谢安原本是想请王献之题匾的,但后者并不买账,大声道,“太傅应该知道魏国是怎么灭亡的吧?就是因为这个!”
王献之视面子工程如洪水猛兽,当即拂袖而去,只留谢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新太极殿长达二十七丈,宽近十丈,除去东堂和西堂,正殿的面积也超过一千平米。
尽管正殿四周摆了数十株冬青,还有无数装在花草盆景,殿中也多了两列三十余张桌案,但大殿还是显得空旷无比。
在王国宝的引领下,各种使节跨入了晋国真正的权利中心,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庄严肃穆的威压。
这使得几个原本还想着与晋国皇帝平等交流的使者,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注:建邺城改称健康城,是从东晋开始的,为的是避西晋最后一任帝愍帝司马邺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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