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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二离开扶余清慧后,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回到范府时,正好是晚饭时间。
府内上下早就听说了范二在礼宾馆的声名鹊起,所以上课前纷纷给他道贺,他也顺便把从司马曜口中得来的两个好消息,都公布了出来。
听了这好消息,府内上下自是一片欢呼雀跃,又再次向范二道贺,几个小姑娘还笑着让他摆几桌庆贺庆贺。
范二大敢为难,范府目前的财务状况已面临山穷水尽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别说摆席面庆贺,就怕是连日常的开支都会出现问题了。
想吃酒席?那就继续想吧。
一觉醒来便到了次日,这一天正好是休沐日,所以范二可趁此拜访徐邈。
徐邈的住处在离皇城正门外的百官府舍中,离着太庙也就一两地,这条路范二也来回两三趟了,也算是轻车熟路。
徐府的规模也是两进的院子,大小与范府差不到哪儿去,但地理位置显然好了几倍。
听说范二来访时,徐邈是极开心的,讲授礼仪的时候也是毫无保留,这种种举动使得范二也开始怀疑人生。
我对他是否成见太深了?
可要是没有徐邈的话,司马道子早就倒了的;毕竟那时候司马曜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把原本属于司马道子的“琅琊王”爵号都换给了司马德文。
徐邈的一番话,终于成了现在的局面,可他偏偏还是司马曜的心腹。
徐邈到底是忠心,还是反装忠?总之他左右逢源就对了。
范二胡思乱想着,却听土生来报,上次替徐邈来送信的那个徐府家丁把范二今天送给他的两斤砂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范二当即一阵无语,原本他还想着这礼太轻,应该送两斤白糖的呢;终究是因为担心徐邈认不出白糖是个什么鬼,他才换成了砂糖的。
可现在......
看来,徐邈会认为两斤砂糖,也不是寻常人家轻易拿得出手的贵重品啊。
送出去礼,便如泼出去的水。
范二又怎能容忍收回礼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这两斤砂糖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只是,出售冰糖的事得提上日程了,要不光送糖给人家也不是事啊。
范二从徐邈处学完礼仪后,总算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但他的脑子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计划着明天就开始把雷恩加尔等外邦使者一一约出来,让他们看看冰糖样品。
谈买卖当然是在酒桌上最好,在哪儿的酒桌上谈也有讲究,像出售大量冰糖这种大宗买卖,大概也只有约在云来楼才相得益彰吧。
然后问题就来了,现在已经穷得捉襟见肘的范二,拿什么来支付云来楼庞大的花销呢?
要不先卖十多斤砂糖出去?
冰糖和白糖太过显眼,而卖砂糖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上完当晚的两节课后,范二便将刘穆之和甘纯召集了起来,三个人聚在一起讨论起他下午的想法的可行性。
刘穆之和甘纯很快就表示附议,还都自告奋勇地要去云来楼卖货。
经过讨论后,范二还是选定了甘纯,命他明天一早就带十斤糖去卖,每斤定价在一千五百钱。
大家都相信这个比市场价每斤便宜了一百钱的价格,应该是云来楼能够接受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出去卖糖的甘纯还没回来,王国宝的家丁却先到了。
这个家丁传来了朝中的最新消息,——大理寺已经撤销了范宁被王凝之弹劾一案;皇帝司马曜准备在十天后,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一的大朝上给范二加冠授爵。
两个好消息算是确定了下来,范二大喜过望,亲自给送信的家丁赏了一百钱。
蓝田侯府的家丁离去后,范二随之就范宁、范泰以及甘夫人写了报喜的信,又拿了五六斤砂糖亲自登门,目的还是感谢王国宝。
为了避免礼物再次被退回,范二先旁敲侧击地对王国宝说了,徐邈退还两斤砂糖的事;而后才直截了当地,请求王国宝利用现有的资源给范宁等人送信。
让范宁幸免于难,王国宝也是功不可没的,这样的付出怎能不快点让范宁知道?
所以范二的郑重其事,在王国宝看来也理所应当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王国宝又交代了范二一些上朝时需要注意的细节,等范二离去后,他的妻子谢氏却郑重其事地将他叫回了后院。
王国宝实在想不起,谢氏上回这么忙忙慌慌将自己叫回内室是什么时候了。
进了正室后,王国宝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夫人今儿是怎么了?有事?”
“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氏指了指桌案上已经拆开了一角的纸包,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不是砂糖吗?怎么一次买这么多。”王国宝弯下腰,很快就问道了砂糖特有的馨香味道,不解地问了起来。
“这哪是我让人买的啊,这是你那表侄刚才送来的。”
“这孩子倒是够豪横啊,不动声色就送了近万钱的礼。”
“这礼有些重了,咱们退还给他?”
“那倒不用。刚才他已旁敲侧击地,对我抱怨昨日徐邈给他退礼的事了;我原还不解他说这故事的含义,这会算是知道了,这小子是给我打埋伏啊。倒也是个秒人,有出息!”
谢氏翻了个白眼,也只好作罢,比这贵重百倍的礼物,她也是收过无数次的。
她只是有些奇怪,听说范家的日子一直过得拮据,今儿怎么就突然大方起来了?
难道范家开辟了什么财路不曾?好像范宁在豫章犯事也是因为给那些念不起书的穷学生散财造成的.......
谢氏怎么揣度范二,他是不知道的,但他今天的心情显然不错。
范二哼着小调回到范府时,甘纯马上就献宝似地给他送来了十五贯钱,这些钱当然是去云来楼卖糖所得。
有了这些钱,接下来的计划就可以继续了,范二自是信心倍增,又不忘问甘纯道,“你的身份没有暴露吧?回来的路上有没有注意尾巴?”
“这还用你说?我也是大海上飘来的木鱼儿。”
“怎么讲?”
“浪荡江湖老棒子。”
“你还是去年的麻雷子,老炮儿呢!”
正当表兄弟两个在书房里说俏皮话时,阿仁却在外面敲了敲门,报告道,“二公子,百济国公主来了。”
“她终于做出决定了吗?”心中这么想时,范二便对吩咐道,“快请。”
吩咐了阿仁,范二又对甘纯道,“一会让周叔和道民去给拂林使者雷恩加尔下帖子吧,就说我晚上在云来楼单请他;如果他答应来,那就直接去云来楼定好雅间,要顶层的!”
甘纯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范二又继续道,“他要是没有表示的话,就让道民给其他使者派送我的名刺吧,我会在未来几天内到礼宾馆拜访他们的。”
说着话,范二便把卖糖所得的十五贯钱还给了甘纯,又从笔筒中抽出了十余张名刺。
这十五贯钱是属于添补家用的,范二还是习惯性要甘纯交给周如海;等到把冰糖卖出之后,范二就得亲自管钱了,刘穆之当然也是极好的选择。
待甘纯转身离去,范二整了整衣衫,这才往客厅赶去。
范二只在客厅门口等了一小会,便见扶余清慧一行在阿仁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仅仅只是两日不见,范二便觉得扶余清慧成熟了许多,似乎从此再不能将她当小女孩视之了,于是降阶相迎,“公主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
扶余清慧对范二假惺惺的寒暄视若无睹,直接道,“我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范二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谈话节奏,只好笑而不语。
“事实上只有一个消息,对我来说或许是坏消息,对你来说却可能是好消息。”扶余清慧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
“消息没有好坏,消息只是消息。”范二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走入厅中。
扶余清慧边走边说道,“按你的提醒,我向大晋皇帝递过奏折了,结果你知道的。”
“那你做出决定了?还是选择相信我?”范二说完这句,自顾自地走向主位坐定,又向扶余清慧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至于扶余清慧身后的权震宇和崔北山,范二并没有给他们让座,因为接下来要谈的话题,他们现在还没有资格参与。
在劝告扶余清慧留下的意见上,范二和他们是完全一致的,但动机显然不同。
扶余清慧和他们来此之前,已经权衡过其中的厉害关系了吧?
扶余清慧拿起茶盏暖了暖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听说你马上就被授爵,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扶余清慧想问的,自是范二前天傍晚说起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范二点点头,语声沉重道,“你不是晋国人,对晋国不会有我这么深刻的了解。晋廷从偏安江左至今,几十年以来的发展都是畸形的,刚开始是王与马共天下,后来又继续出现了庾氏、桓氏和谢氏。皇室没有话语权,四大家族看重的又只是自己的利益;朝廷失去了进取之心,四处的诸侯更是离心离德,大晋的实力、国土面积都在不断减少,这样下去,晋国最后的结果会如何?我爱晋国,所以我怕她亡了;我爱她,可她特么的不爱我啊!” 东晋大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