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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桓玄和范二相继开口,城墙内外的士卒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攻击,又将目光注视到他们身上,荆州之主殷仲堪倒成了范二的背景板。
桓玄昨晚就从苻宏口中得知了范二的到来,所以对他的出现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遂也是一笑,“安彦的才华,桓某向来是极为佩服呢。若不是你前天阻挠于我,只怕桓某此刻早已在城中了吧?不若你转投于我?殷荆州能够给予你的,我都能给你!”
桓玄当着殷仲堪的面夸赞他,显然是想挑拨他们两人的关系,同时当然也起到了不给殷仲堪面子的重要作用。
事实上,桓玄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出身寒门的范二呢?
殷仲堪哼了一声,低声对范二许诺道,“安彦只要帮老夫灭了这桓玄,老夫必推你为江州都督!”
“必不令明公失望。”范二得了殷仲堪的承诺,遂对桓玄微笑以应,又转头对城下大喊道,“桓公厚爱了,在下虽不才,但还知道什么叫有始有终!翻脸不认人这种事,又岂是范某能做得出来的?”
范二的话中,显然是谴责桓玄为了壮大自己而攻击殷仲堪的无义了。
桓玄针锋相对起来,轻佻地笑道,“你认为桓某能有今日的名位,是因为殷荆州的缘故?实话跟你说吧,他没有某的暗中襄助,又怎能出任荆州?之所以襄助他,不是因为他有治理荆州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无能!”
“士可杀,不可辱!桓玄,你说够了吗!”殷仲堪听到桓玄侮辱自己,当即暴怒起来,边说边从站在身边的护卫手中拿过了一张弓。
随之弯弓搭箭,奋力向桓玄射出了一箭。
殷仲堪已是年过半百,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哪有什么气力?
这一箭虽是奋力射出,可毕竟是相隔甚远,所以到达桓玄面前时,也早就成了强弩之末。
桓玄只是随心所欲地挥了挥马鞭,轻轻一抖便卷走了羽箭。
殷仲堪自是不服,遂又连发两箭,结果自是徒劳。
城下的士卒看着桓玄分分钟碾压殷仲堪,自是爆发出了轰天的叫好声,同时又对城上嘘了起来。
城头上的士卒则纷纷扭过头去,他们对殷仲堪的表现自是不忍直视。
这一次双方最高领导人的交锋对士气是有很大影响的。
殷仲堪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当即愤然掷弓在地,气得胡子发抖。
范二看着他这么大岁数还发小孩脾气,不由笑着劝导,“明公,咱们还是大局为重!要不您先歇一会?”
对殷仲堪说完话后,范二又转头望向桓玄,朗声说道,“桓公来此,便是来侮辱殷荆州的吗?”
范二话音刚落,便听弓弦之声连续响起,随后便有三五支箭往自己的面门射来,却是桓玄的护卫为了反击殷仲堪刚才的愤怒。
冉小贱等人意识到危险袭来,立马举起铁盾挡在范二身前。
几支弓箭射到盾上,顿时叮当作响。
范二原本就是身穿一身板甲的,自然不惧这几支箭,当即对甘绦下令道,“绦儿,你来灭灭桓玄的威风!”
甘绦应了一声,当即抽出背上那把从甘纯处淘来的“海潮”,搭起箭后便对城下大喝道,“桓玄受死!”
甘绦的怒喝,便如春雷一般在城头上炸了开来,城头上的士卒听他这一喝,大部分下意识地便想着用手捂起耳朵来。
城下之人听了他的声音,却彷如遇见了天神。
一时之间,战场变得无比安静,双方的焦点都放到了身形并不如何高大的甘绦身上。
甘绦举着弓暴露在城头之上,但刚才还击殷仲堪的那些桓玄的护卫,却并没有偷袭他的觉悟,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再次拉满了弓弦。
“嘣”“嘣”“嘣”......
随着三声弦响,便见三支长箭先后从甘绦的手中再次飞了出来。
第一箭正是往桓玄的面门而去。
桓玄霍然而惊,他见到城墙上的甘绦有如天神一般,喝声更是如雷,此时哪还敢拿用马鞭去挡这飞来的箭?
甘绦的箭,气势如虹。
桓玄下意识地举起从马后抽出的铁盾,便听“当”的一声巨响,他已经妥妥地挡下了这一箭。
他只觉得手臂发麻,几乎差点就让手中那只有十余斤重的盾离手而去。
劫后余生下,他又不由得对甘绦的神力有了新的认识。
桓玄正准备命令护卫后退时,又听胯下的马儿长嘶一声,随后便跪了下来,他则顺势滚倒在地。
一撇间,桓玄便发现另一支长箭已经贯穿了马儿身上的甲具,竟硬生生地插入了它的脖颈之中。——这是仅仅是甘绦的第二支箭。
“我的宝马......”桓玄还来不及为他的马儿难过,又发现自己身后的那面大旄正缓缓落下。
甘绦的第三支箭,射的正是他身后的那面大旄。
当桓玄的大旄缓缓落下后,城墙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漫天的喝彩声,随即是范二爽朗的呼喊声,“桓玄已被击毙,尔等还不撤退?”
甘绦前后射出三箭,所取目标各不相同,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说他没有取巧之嫌。
他的第一箭射的是桓玄,另外两箭分别射的是举旗的护卫和桓玄的坐骑。
他显然料到第一箭很难建功,但第二箭让桓玄落马还是让他身边的护卫惊慌了,再而是大旗跟着倒地,战场上的将士也就此骚动起来,士气自是降到了最低。
桓玄倒下后,他的护卫便纷纷冲了上来,拼命用身体和盾牌将他挡在了甘绦的视野外。
甘绦只是射死一人,再想射时却见壁垒森然,已经难以下口了。
范二看了看城下,有些遗憾地说道,“如果在这混乱之时,咱们有四五百精兵趁机出城冲杀的话,必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惜了......”
可惜的是,殷仲堪并没有多余的守城武装,而范二是不可能让自己的武装如此犯险的。
殷仲堪往城下看去,果然看到桓玄的大军举着盾牌缓缓后退,这一天的战斗大概也就如此收场了。
范二的话只是说说罢了,他是来捞战功而不是来送人头的。
若是拼光了自己的人,就算歼灭了桓玄又如何?
那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这一战虽未占到任何便宜,范二还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对殷仲堪道,“看来咱们这会可以去好好吃早餐了,桓玄今天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这两句话算是对他一个多时辰前的“灭此朝食”的一个交代。
事实上,他早就悄悄地吃了一顿了。
桓玄退去之后,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百般纠结起来。
这江陵城还真不如想象中这么难下啊!
多怪那个范逸之!
自己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这么倒霉?难道这货天生是自己的克星?
城头上的投石车实在太强大了,还有他们的弩,自己一方现在将攻城器械运到城门下都有点困难啊。
要这么玩下去的话,与自杀何异?
死伤得多了,那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士卒,怕也消磨了志气。
桓玄的武装组成,多半还是以新兵为主,这样的部队最适合打顺风仗,可真遇到挫折时,他们的意志就太差了,又最容易变成墙头草。
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铁甲之下的衣衫显得单薄,桓玄对自己的这次攻城竟有些茫然起来了。
该如何继续?该怎么继续?
如果就此败逃的话,别说在这荆州不会有桓氏的一席之地了,就算是这两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朝廷也会趁机落井下石吧?
桓玄对那些垂头丧气走入营地的士卒视而不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眨都不眨地望向不远处的江陵城,眉头深锁。
“主公,有两个好消息。”卞范之轻轻地走了过来,有些兴奋地叫了他一声。
“恩?”桓玄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眼中的专注一如既往,片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什么,你说好消息?”
卞范之点点头,侧过了身,低声道,“咱们回帐子中说去?”
两人并肩走向营帐,卞范之低声说了起来,“城中的棋子已混了出来,并且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哦?”桓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城内的兵力,不过五千余人而已,其中有范逸之的一千二百余人,以及殷仲堪的四千人,范逸之的人还得分出一部分看俘虏......”
“俘虏......”桓玄想到这些俘虏的身份,就不由得沉默下来,好一会才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好消息?”
“好消息在这而。”卞范之说着话,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纸来,一边解释起来,“这是他们的投石机设计图。”
桓玄拿着图纸,脑子里也高速运转起来,突然笑道,“没错,的确是好消息!只要咱们仿制出这种投石车,他们的城墙上还敢站人?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卞范之不由得竖起拇指,“主公的才思,属下真是佩服,但事不宜迟.......”
桓玄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好。你这就命人赶制投石车,争取在三日内.....不,要在一日之内制造出一百架来!”
“是。”卞范之当即领命,又说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消息呢。” 东晋大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