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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开会，战友们请他吃饭，司建勋、谢振山、张志合、王成军、杨景春不怎么喝酒，牛明生半斤量，冯玉泉是这几位战友中最能喝的，酒量也不过八两多。不喝酒者以茶代酒，水天昊端茶谢过，强迫也不行；半杯敬酒，他也喝半杯；好友斟满碰杯，自然是满杯应酒，只要战友们以诚相待，他也不能扫面子。文雅洁稳坐一旁，左拦右挡，再三声明，明天回去，他还要参加政府会议，喝多了头疼。战友们哪管他明天干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另寻欢。
公司王副总打电话向他汇报工作，战友们听得明明白白，这位王副总尊称他为董事长。水天昊怕战友们以此为借口，祝兴灌酒，矢口否认，不敢承认，非说是王副总开玩笑。冯玉群斟满酒杯，发动好友提议，非要文雅洁说出真相，不说就得喝白酒。
文雅洁喝酒过敏，从来没喝过白酒，不说就要捏鼻子灌，只能承认是真的。战友们听说他当了大公司的董事长，这么大的喜事，咋不告诉老战友，怪不得来岳父母家拜年不打电话，原来是身份变了。冯玉泉不打电话，他准备就这样回去，酒桌上接到王副总的电话，只能自认倒霉，醉酒回家，出门前不醉酒的承诺，恐怕又成西北风了。司建勋开车不敢喝酒，他先跳起来举杯敬酒，小轿车的钥匙交给刚手术出院不久的谢振山，做出一醉方休的架式。
司建勋一呼百应，水天昊独立无援；冯玉泉煽风点火，牛明生倒酒鼓动，这一次，他又喝多了，谢振山开车送他回家。文孝才、黄彩花看他醉酗酗的回来，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文雅洁做着无力的解释。在黄彩花眼里，嘴巴长在自个头上，不喝，酒能跑到肚里去？还是自个儿仗着几份酒量想逞能。她从来没喝过酒，哪晓得战友们之间的深情厚谊。这群战友们，几个月不见，不喝酒是要捏鼻子往肚里灌的。人非鸟儿，捏住鼻子能不张嘴？
水天昊回到军垦市，参加完会议，赶紧召集分公司领导、机关部室负责人开会，传达上级会议精神。化工厂有位机关干部年前请假外出，回来正赶上春节放假，办公室一台旧电脑几个月没有关机，结果发热爆炸，引燃办公用品，烧毁桌椅门窗，殃及对门财务室，要不是值班员白天发现报警，后果不堪设想。会议要求，各单位各部门要严查办公室和配电设施，电源该关闭的关闭，该维修的维修，决不能带故障工作。会议之后，要是出了问题，追究单位主体责任，决不姑息迁就。
水天昊、文雅洁带着孩子去超市采购日常生活用品，这几天就住在军垦市这边家里，坐镇指挥，单位有啥急事也好及时处理。昨天喝酒有点多，身体不舒服，回家想躺一会儿。屁股还没靠到床边，手机又响了：“董事长，你还没回金沙县吧，过节开会值班，你也没顾上休息，想打扰你几分钟，我们几位部室主任想过去看看你，你看有没有空？”
“噢，是杨部长啊，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你们辛苦了，回家休息吧，拜年发了短信，心意都有了，你代我说声谢谢。”水天昊说完挂完电话。
机关部室没有车，天快要黑了，乘座公共汽车来不及，劳人部部长杨皓然问：“董事长肯定没有回去，他不想让咱们过去拜年，你们说咋办？”
安全部金部长说：“参加完安全工作会议，怕出事，哪敢回去？我听说有分公司的十多位经理去金沙县，部队大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找到家门，我看还是算了吧。”
“往年去领导家拜年，门槛都被踩断了，收了多少钱不知道，礼品都没地方堆，谁要是不去，找个理由叫你滚蛋，谁敢不去啊！今年，董事长不让拜年，不晓得是啥意思？”司法办陆主任说。
财务部部长贾温情皱了皱眉头：“过去是一年一聘，你要是不去，心里没有领导，你不下岗谁下岗？水天昊当主任那年，聘任期好不容易改为两年，结果领导家没人去拜年，一年少收多少礼，领导们失落啊！好不容易等到春节，一反常态，门可落雀，领导是怎么当的，怕邻居们笑话讶。节后想承建工程，为啥不提前（钱）打招呼；想保住职位，公司还得研究（烟酒）研究；女职员想提升，日后再说……两年期满后，聘任期又改为一年。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变着法儿要收礼，不然，哪来的钱北京、上海买楼房？”
人保办主任寇建华点点头：“有道理，这么说，还是水天昊当董事长好，聘任期改为三年，三年内不会让你无缘无故下岗，除非你是浑蛋。大会上讲了不让去拜年，就是去了，他说不在家，部队大门也进不去。”
工会主任幺富贵说：“他当主任的时候，我去过他家，你们要是心里不踏实，我带你们去，到了家门口，不会拒之门外吧。”
“好，咱们去看看。他有两个孩子，不要说送礼，压岁钱总得给吧，咱们是十个人，每人五百元，这个应该掏，钱交给杨部长，悄悄塞给孩子，不要让董事长看见。”工程部长牟长春掏出三百元交给杨皓然。
“以我看，多少还得给孩子带点礼物，小丫头大概不到三多，带点营养品，再给他老婆买点化妆品，我们男人不懂，沈部长负责选购，钱从工会会费中支付，就说是慰问病号，工会主席会同意。”董事会秘书秦力伟也算是集团公司半个领导，他说话最有权威。
“赶快去，不然关门了，啥东西都买不上。”审计部长沈倩催促。
十位机关部室中层领导提着礼物去水天昊家，按下单元门铃，水龙威没有多想，接起来问道：“请问你找哪位？”
水天昊猜想，肯定是来拜年的，翻身坐起，瞪他一眼，连连摆手，意思是说他不在家。水龙威没有弄明白，说道：“等会，我爸给你说。”
水天昊本来是不想开门的，就是门铃按坏也不开门，可是忘了交待，平时懒得跟猪一样的儿子，今天倒是勤快，门铃响了两下就想开门，还让他来说，这不是告诉他们在家吗？真想过去煽他两记耳光。事已到此，煽他也没用，哭出声来，不开门都不行。
水天昊给文雅洁使了个脸色，悄声说：“你过去说，门铃按错了，要是再按门铃谁也不要接。”
文雅洁接过话筒，轻声说：“你按错了。”
“三二一，就是这个门铃，怎么会按错？”
“说明家里有人，你随便按一家，打门单元门。”
“就按三○一，打开单元门，我们就进去。”
水天昊担心娇娇说话，悄悄包进小卧室，关门不让出声。
门铃响了，听得有人说：“就是这家，三单元二楼左手，咋没人开门？”
“是不是这家？““不会有错。”
“刚才是不是按错单元门铃了？”
“好像按的就是这家，刚才有人说话，咋没人开门哩！”
“你们仔细听，给他打个手机，看他在不在里面。”
水天昊听得真真切切，门口就是那几位部长主任，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要弄出声来。
手机响了，而且声音很大，他赶紧用手捂住手机，轻声说：“喂，是杨部长啊！办公楼检查完了没有？”
“检查完了，电脑、线路都是好的，你就放心吧。我和秦秘书到了部队大门，哨兵不让进去，请您打个电话，放我们进去吧。”水天昊没有想到，杨皓然会来这一套。
“噢，你在部队门口啊，哨兵我不认识，过节查得严，没有领导的电话，谁也进不去，我就是打电话，哨兵也不认啊！”水天昊找理由推辞。
“不让进门没关系，麻烦您跑一趟，我们见见面就回去。”杨皓然想听他说不在部队这边家里。
这可难住了水天昊，前面打电话，说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就站在门口，我说不在那边家，肯定就在这边家，这是在试探我。他的脑瓜子急速转了几个圈，忽然想到，我只是说在回家的路上，没说回哪边家，就说是在部队那边家里，天这么晚了，他们真的不会跑过去吧？轻声说：“好，你们在大门口等会儿，我穿好衣服，马上出去。”说完挂断电话。
“他真的回那边家了。”杨皓然有点沮丧。
“我想起来了，刚才按的就是三二一，你看，就是这家。”
“刚才有个男孩说，让他爸说，结果女的说是打错了，这到底是咋回事？把我闹糊涂了。”
水天昊听到这话，赶紧打电话过去：“喂，杨部长，我到大门口，怎么看不见你们，是不是回去了？”
“对，对，董事长，我看天色不早了，怕晚了坐不上车，我们几个先回去了，麻烦你白跑一趟。”
“哎哟，大冷的冬天白跑一趟，我还想请你们吃饭。既然回去了，路上要小心。”水天昊挂断电话，轻轻凑近门口，猫眼里看到十位部属，提着精美礼品站在楼梯口谈笑风生，可能为骗得水天昊白跑一趟而高兴。
“董事长真的不在这边，钱各自拿去，礼品王主任处理，慰问病号、安慰媳妇都能用得着，咱们还是回家吧。”杨皓然说完，咚咚咚跑下楼梯。
水天昊长嘘一声，正要坐下看电视，忽听得楼道里，一串脚步走上楼来，听声音上来不少人，他的心又一次悬到嗓门眼上。
门外几声敲门声：“真的不在家？”
“敲了大半天，里面没有动静，刚才打电话，就在部队那边，还跑到门口接我们哩。”
“我们有车，这边不在，开车去那边，不相信见不到他。”说完，一串脚步声跑下楼。
水天昊听得清清楚楚，说话的是三分公司经理栗尚树，这些人都有私家车，半个小时就可以跑到金沙县。他们真的去了那边，打电话怎么办？不行，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文雅洁安赖不住内心的烦燥，又开始唠叨：“手下干部来拜年，这是对你的尊重，说明心里想着你。人家好心上门拜年，跟做贼似的不敢见面，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领导。看看现在这个世道，哪个领导不是乘着逢年过节收大礼？当几年领导，家里富得流油，不是带老婆孩子出国旅游，就是全国各地的考察。再看看你，当副总的时候，还有人提着礼物拜年，当了这个烂董事长后，员工拜年找不到家门，你在这边，他们往那边跑；你在那边，说是在这边，跟手下玩这些猫捉老鼠的把戏，感觉新鲜是不是？时间久了，你会失去民心，以后就是想请他们来家里，恐怕懒得上门了，不识好歹。你只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不是什么圣人，挽救不了腐败的社会风气。看看人家那些家属，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带出去多撑面子；再看看我这身装束，跟乡下老妈子有什么区别？老水啊，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老婆孩子想想。为官一世，穷苦一生，像你这样的大傻瓜，天底下不好找。都说老实人不会吃亏，我看做老实人的老婆，亏吃大了……”
文雅洁的唠叨，水天昊好像没有听见，头脑里还在想着法儿，应付这些拜年找不到家门的忠实部下。这些人开车出发，半个小时就能赶到部队门口，要是再打电话，如何应对。不行，大冬天的赶夜路，万一路上出个啥事，还说是给我拜年出的事故，政府部门追究下来，再扣顶不顾安全会议，动员下属半夜拜年的大帽子，我这个董事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拿起手机，赶紧拨打过去：“喂，杨部长，你们回到家没有？”
杨皓然看到是董事长的号码，回话说：“马上到家了，路上碰到几位分公司经理，他们非要过去看你，十多分钟到家，麻烦你再到门口接一下。”
“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赶快回去吧。今天晚上，几位老战友请我吃饭，要不直接来太空大酒店，我请你们吃晚饭。”
“老战友请你吃饭，我们过去不好吧。董事长，我跟他们商量商量，再给您回话。”
“我这十几位老战友能喝得很，陪你们好好喝几杯，赶快过来，不用商量。”
“好，待会儿打过去。”
杨皓然赶快招手停车，说十几位老战友请水天昊吃晚饭，叫他们赶快过去喝酒。这十几位部长主任、分公司经理，有的开车不能喝酒，有的有病不敢喝酒，有的领教过部队喝酒的厉害，算来算去，十几个人当中，能喝酒的没有几个，晚上过去，不是放翻，就是醉酒，一个个打起了退堂鼓。最后商定，还是由杨皓然打电话，就说车子出了故障，晚上不去打扰了，让他陪战友好好喝酒。水天昊巧妙的击退了这伙拜年的下属。
文雅洁的手机停机，上街买了张一百元的充值卡，回家照着说明充值，充值成功后打电话，提示说手机因欠费停机，用固定电话查询，欠费五十多元。对照写在纸片上的手机号，结果误将一五九写成了一八九，百十元跑进别人手机。她试着打过去，本想让他退回来，话还没说完，那位男子没好气的骂道：“讨债人打电话，节都没过好，好不容易停机安静两天，你帮我充值打电话，给你说过了，十万元暂时还不上，充费也是白充。唉，又得骚扰一个月，搅得我不得安宁。”陌生男子说完，狠狠的挂断电话。
文雅洁输错了号码，来去半个多小时，买回来的充值卡白白送给了穷光蛋，不但没落好，还把她当成了讨债人。唉，现在的人这是怎么了，声音都没听出来，急着发牢骚骂人，倒像是我欠他钱似的。她坐在沙发上，气呼呼的发呆。水天昊看着好笑，没敢搭腔，不然又要无休止的唠叨。
过节好几天了，公司领导还没有吃过年饭，拜年又不好意思走动，既然我在这儿，晚上还是请集团领导吃顿团员饭吧，带上老婆孩子，一块儿乐呵乐呵。他给办公室主任贾利谋打了个电话，快去凯悦大酒店安排一桌饭，雅座就订中南海，一桌能坐三十人。
水天昊电话安排完饭局，心里又发起愁来，水龙威是个大小伙，不用背不用抱，自个儿会照顾自己；娇娇怎么办，她还不到三岁，走路要背，吃饭要喂，这个小丫头爱娇气，说话不听，动不动大哭大闹，晚上还是不要带的好。他望了一眼发呆的文雅洁：“老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文雅洁还在为一百元电话费生闷气，听到水天昊问话，恍惚中惊醒过来：“你说啥，大声点。”
“晚上安排吃饭，你想不想去？”
“上哪吃饭？”
“五星级大酒店，中南海大雅座。”
“什么，中南海？还是五星级大酒店，这么高级的酒店，我还没进去过，当然想去。晚上谁请你吃饭？”
“都是些集团公司领导，我知道你喜欢山珍海味，咱俩都去了，小丫头怎么办？要不你去，我在家带孩子？”
“不想让我去，你就明说，我不会死皮赖脸的跟着你。”
“你说丫头咋办？”
“总不能锁在家里吧，只能带上呗。”
玩耍的娇娇听说父母要出去，赶紧跑过来，拉住文雅洁的手：“妈妈，我也要去。”说话带着哭腔。
“这个小家伙老爱哭，这么多领导吃饭，哭哭啼啼的丢人，还是找位熟人放下吧。”
“这儿我住得少，不认识人，你有认识的人放下更好，带上真的很麻烦，我也不想带她。”
娇娇听母亲说不想带她，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水天昊最烦孩子哭，看她这个样子更不想带，公从场合带小孩，特别是不会听话的小孩，吵吵闹闹的真的很烦人。
“公司机关有几名科员就住在前面十号楼，不知道是几单元几楼，给你电话本，你打电话好说，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就是再傻，这点道理我还是懂，不丢你董事长的面子，就说是你老婆找她，哈哈哈。”
“你这么说，还以为勾引你老公，打电话找她算账，还不把人家吓个半死。你首先自我介绍，然后请她帮忙，最后表示感谢，她不但不会为难，而且会感到自豪。为什么？这些中层干部拜年都找不到门，她呆在家里，就能替董事长看孩子，这是多大的恩惠，呵呵呵……”
“看把你能的，董事长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围着我的屁股转？在他们眼里你是董事长，在我眼里只是老公，有什么过激行为，只要我知道，该骂你还是骂你，该闹腾还得闹腾，不然，老是藏着腋着，迟早要出问题。”
“不要废话，赶快打电话联系。”水天昊假装生气。
文雅洁电话打过去，一个细嫩的女声传过来，听声音好像只有二十多岁。文雅洁瞟他一眼，说明打电话的意思，对方听说替董事长带两个小时的孩子，满口答应下来，并说马上过来接她。文雅洁挂断电话，望着女同事的手机号码，脑海里翻起几片疑云。这位女事听说给董事长带小孩，问都没问一声答应了，她咋这么热情，她就住在前边这栋楼上，晚上她老公在不在家……
文雅洁拧起眉头，假装镇静：“老公，听声音，这位女同事年龄不大，她有没有孩子？”
“可能还没有孩子吧，我没问过，不太清楚。”
“没问过，都在机关上班，有没有孩子，你不知道？”
“吃撑了没事干，专问女人生孩子？”
“她老公在哪上班？”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想调查户口，直接去问她。”
“机关干什么工作，这个总该知道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司几千名职工，你以为当领导的啥都得记住，要那么多中层干部干吗？你这个人咋是这样，聊着聊着就变味了。”
“因为我是你老婆，我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我这是为你打预防针，适当的敲敲警钟，不要忘了，最后陪伴你的还是我。”
“不要胡扯，赶快抱过去，顺便做个调查。说清楚，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
娇娇听说要送她去别人家，哭喊着不去，给了几颗水果糖，才止住哭声。文雅洁送娇娇回来，高兴的说，那女人年龄不大，声音甜美，满脸的麻子，胖乎乎的一点不好看，相貌与声音差距太大，娇娇放在她家放心 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