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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数巡,席间终于起了变化。申朔放下手中的酒盅,缓缓抬起那张被酒气涨红的胖脸,向身旁的焦建忠使了眼色。焦建忠会意,一转身朝门口疾步走过去。朱彦宗明白,他是去向埋伏在屏风背后的刀斧手下指令。这个庞然大物一走,焦建忠心头腾地生出惊喜,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焦建忠立即站起身,举杯向申朔敬酒,一边对座中同仁使了个眼色。申朔压根儿就没料到朱彦宗会刺杀自己,因此毫无戒备之心。他回了个礼,然后把酒盅贴在嘴唇上,准备把酒干了。正在这时,他眼前突然闪出道白光,不由大吃一惊,脸刷地变白。他一把摔了酒盅,想大声喝止对方,可还没等张开口,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刺了过来。那匕首实在是太快太突然,申朔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只听啊地一声,胸口就喷出股殷红的血液。
紧接着,朱彦宗的同伙也都一个个从衣袖中嚯地抽出短刀,对准申朔的心腹爱将们。这时,焦建忠领着刀斧手冲了进来。他瞧见申朔已倒在血泊中,不禁惊愕万分,悲愤不已。他抽出剑,朝朱彦宗扑了过去,欲为平素厚待自己的主帅复仇。朱彦宗虽功夫不及焦建忠,然气势在他之上,更有手下那帮人合力相助,手中那把刀得到超常发挥,直把对手逼入死角。
焦建忠见状,大惊,慌忙喝令手下齐心协力对付朱彦宗。可是那伙人见主帅申朔已死,一下子就失去了该有的血性,一个个放下手中的刀剑,向朱彦宗屈服了。对此,焦建忠又惧又怒,一面大骂这些投敌的叛徒,一面拼死抵挡朱彦宗等人的攻击。虽说他武功高超,但终究挡不住十多员猛将的围攻,倒在了他们的刀口下。
焦建忠已中刀而死,其余人也就即刻向朱彦宗跪地求饶了。朱彦宗见众人都屈从自己,大喜,上前亲手将他们一一扶起,好生抚慰一番。然后,他便跟大家商量起抵御城外唐军一事。众将都明白朱彦宗的心思,就一致提出纳城降唐以保城中生灵免受涂炭。这正合了朱彦宗的意,他故作姿态地沉吟了半晌,然后就以主帅的口气作出指示,明日向城下唐军请降。为了稳妥起见,当晚他命一舌辩之士出城与李元吉就投降一事谈判。
李元吉听说申朔已被朱彦宗刺杀,喜出望外,一口气答应了朱彦宗等人提出的条件。其实,朱彦宗等人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齐王不追究他们降敌的罪责即可,至于邀功请赏一事只字不提。这条件的确不高,甚至可以说是降格以求,李元吉没理由不答应。他不仅爽快地应充了对方的请求,而且还额外给了朱彦宗一分惊喜,决定任命他为黎州刺史,总理州内一切事务。朱彦宗获知这一委任后,大喜过望,兴奋得一晚都没合上眼。
翌日辰时,黎州城头上便换了旌旗,高高地飘扬着大唐的旗帜。不多久,紧闭的城门吱地一声敞开了,朱彦宗率领着本州文武官员出城向齐王请降。李元吉以礼接待他们,然后率军进入了城内。他好生安抚了番城中的官吏和百姓,令军士歇息了三天,然后率领部队出了黎州,奔赴相州。
这时候,李世民的部队已经翻越崇山峻岭,穿过沟壑陡坡到达了相州城外。程知节、罗士信、宇文歆等人以为守城敌军人马较少,可立即围城强攻。然而,李世民不以为然,因为他已料到刘黑闼的人马即将抵达相州,若此时攻城,很可能会受到城内范愿和城外刘黑闼两股敌军的夹击。若是腹背受敌,那唐军就危矣!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不急着围城,而是令军于距城十里处的关口下寨。对秦王这一决定,房玄龄是非常赞同,他认为这样做既可防止敌军的夹击,也能伺机突袭刘黑闼,可谓是一举两得之良策。
程知节等主战派听了秦王和房玄龄一番解释后,甚觉有理,也就不再坚持了。他们立即命令手下人马按秦王的指示于关道外安营扎寨。于是,唐军将士便纷纷下马,一个个手脚麻利地搭建营寨,修筑防御工事。直到西天那轮橘红的太阳滑落在山峰后,他们才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唐军在关道口驻军的消息很快就由探马禀报给了守城主帅范愿,他得知这一情报后不由大吃一惊,比听到围城还要紧张。他清楚唐军若是此时攻城,相州倒是有救,因为汉东王可以增援自己。可现在李世民偏偏不肯引军围城,而是在要道处下寨,以阻汉东王进兵。这使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紧张,甚至可以说是近乎于绝望。他知道,守住相州城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他一面令将士坚守城池,一面又暗自做出逃的准备。
果如李世民所料,两天后刘黑闼引两万余人马顶着寒冷的北风进入了相州。刘黑闼以为自己可以顺利进城,与左仆射范愿一起抵御前来讨伐自己的唐军。可令他想象不到的是,李世民的部队能够这么快就赶到相州,并在关道处下营立寨,阻断了自己前往相州城的道路。对此,他感到惊诧的同时,也不禁生出几分惶恐不安来。镇定之后,他清楚自己要想进城,那就只能主动出击,打败李世民这只拦路虎。于是,他与董康买、高雅贤等人商量了番,决定正午时分攻打李世民。他想这个时候唐军应该在营寨中共进午餐,防备当有所松懈,可乘其不备而袭击,取胜把握相对大些。
应该说,刘黑闼这着棋下得十分高明,不幸的是他偏偏遇上了李世民这个军事天才。李世民得知刘黑闼的兵马在离自己营寨不到三里处停止前进,便猜到了他的用心。哼,你不是想乘机偷袭本王吗?好,本王便将计就计,诱你上当。这么一想,李世民当即命令将士们有意放松戒备,太阳升到天中央时,他又吩咐大家起锅造饭,张罗午餐。吃饭的时候,他出人意料地把岗哨上的士卒也叫来,完全摆出副不设防的姿态。
刘黑闼不停地派人前去唐营刺探军情,当他得知唐军都在吃午饭,连哨兵也撤了回去,内心不由一阵狂喜,以为是天赐良机。于是,他立马命令全体将士披甲执锐,翻身上马,直扑唐营。不一会儿,刘黑闼率领骑兵奔到了营寨前。他见营门口空无一人,大喜,大刀一挥命军冲营。
很快,营门就被刘黑闼的骑兵冲开了,接着两万兵马如潮水般涌进了营内。唐军将士奉秦王之命早已作好了战斗准备,因此当他们听到震天动地的喊杀时,一点儿也不惊惶,只待秦王一声令下。李世民从喊杀声中判断出刘黑闼的部队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伏击圈,于是翻身上马,挥动着手中的长槊命令部队出战。一时间,唐军将士从三面飞奔而出,朝汉东军冲杀过去,喊杀声如同山呼海啸,把敌人吓得魂飞魄散。
到这时,刘黑闼才知道自己中了李世民的埋伏,心里叫苦不迭,想自己偷鸡不成反得蚀把米。何止是蚀把米这等小事,恐得全军覆没。想到这儿,他赶紧喝令手下人马转身往后撤。那些士兵看到自己遭了唐军的埋伏,个个面露惊惧之色,无心应战。此时,他们听得汉东王那一声撤军的命令,就如同得到了救命稻草,纷纷掉转头争相逃跑。一时间,阵中人马相践,混乱不堪。
李世民见敌阵大乱,兴奋不已,挥槊大声命令将士奋勇杀敌。唐兵刚刚吃饱喝足,浑身都有力量,又瞧见汉东军无心恋战,只顾四下逃窜,不禁兴起。他们一个个挥舞手中的刀枪奋力追杀,直杀得对方人仰马翻,遍地尸首,血流成渠。刘黑闼听到身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内心不免涌起阵悲伤,可他无暇顾及手下的死活,只管拚命策马朝营外飞奔而去。刘黑闼胯下坐骑是匹能奔善跑的胡马,不多时便冲出了营门,正准备往相州城逃去。
正在这时,斜刺里闪出员大将,他冲着刘黑闼声如雷鸣般大吼一声往哪里跑,抡起车轱辘大斧朝对方的头顶劈过去。刘黑闼大惊,举起大刀一把挡住飞来的利斧。只听当地一声,溅起串耀眼的火花。刘黑闼见是程知节,心态倒是放松了些,他知道对手那三板斧难敌自己手中的偃月刀。因此,他重新抖擞精神,冲着对方大喝一声,舞刀直劈过去。
两马相交,大斗起来。程知节手中那把大斧也曾威震瓦岗,甚是厉害,不过比起刘黑闼的偃月刀还是稍逊一筹。战过百余回合,他便渐感力不从心,握在手里的大板斧也随之慢了下来,不由露出些破绽。刘黑闼瞧见,一阵暗喜,举刀朝对手的脑袋劈过去,想一刀结果他的性命。那刀的确厉害,好在程知节眼疾手快,身子往右一歪。但听呼地一声,那闪着白光的刀口就从他耳边掠过。
程知节逃过一劫,不免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下,旋即又抡起大斧往刘黑闼肩部砍将过去。刘黑闼没料到程知节居然能躲过自己的杀手锏,不禁一阵愕然,他见利斧飞奔过来,慌忙举刀迎了上去。只听当地一声巨响,刘黑闼被震得不由往后歪了一歪。好在他身手敏捷,旋即就挺直腰身挥刀朝程知节砍去。程知节知道自己斗不过刘黑闼,便乘机抽身跳出三丈之远。刘黑闼已无心再战程知节,打马就往前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刘黑闼领着残兵败将跑到了相州城下。这时,城内的范愿得知汉东王兵败,灵机一动,赶紧命手下人马悉数出城。刘黑闼见范愿、曹湛引兵前来,大脑一热,准备率军再战李世民。不过,此时范愿头脑十分冷静,他知道军心已散,实难抵挡气势如虹的唐军,若再战必将全军覆没。于是,他力谏汉东王即刻引兵前往都成洺州。刘黑闼觉得范愿所说很有道理,他心里也很清楚,凭自己手下这些萎靡不振的残兵败将很难打败唐军,守住相州。如此,倒不如乘机引军回洺州,休整部队以待唐军。这么一想,刘黑闼便冲着部下人马大喝一声,命令他们火速赶往洺州。
待李世民的部队到达相州城下时,刘黑闼已引兵抄小路跑出了好几里远。李世民想继续乘胜追击,却被房玄龄劝阻。房玄龄以为不必急于追击汉东军,而当入城安抚百姓,休整部队,同时等待齐王兵马前来,然后一同兵进洺州。李世民想了想,认为房玄龄说的很对,欣然接受了他的谏言。
于是,很快唐军就进了相州城。李世民顾不上休息,当下召集衙内所有官员开会,好生安抚了他们一番,令他们尽心尽力服务朝廷。接着,他又命人到处张贴安民告示,以安城内百姓。老百姓听说秦王的部队进驻城中,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挑酒担肉前来慰劳军士。此举令将士们感动不已,更让秦王感慨万端,深知民心向背意味着什么。是啊,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颁布一系列惠民政策,好让老百姓对他感恩戴德,顶礼膜拜。毫不夸张地说,如今李世民在百姓中的威望比太子李建成要高,甚至高出了千百倍。 铁血唐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