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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杨侑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手持刀剑的随身侍卫居然没人照令行事,裴寂等众臣也无动于衷。这令他感到大事不好,心中不由产生一阵恐惧与慌乱。难道这些臣子真的要弑君谋反吗?想到这,他不寒而栗,手指着立于殿中的臣子们颤抖着声音说: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要欺君枉上,行纂逆之事吗?”
“启奏皇上,臣等前来只是想劝皇上效尧、舜之道,禅位于唐王,以安天下。”温大雅一揖首,朗声回禀道。
“皇上,臣等今日来就是想劝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禅位于唐王,并无他意。请皇上准奏!”唐俭接着说句。
杨侑一听,觉得自己的生命无虞,心稍稍地安定了些。默然半晌,他重新抖起精神,高声质问道:
“唐王有何德何能,敢受天子之位?”
“唐王德布四方,仁及万物,虽唐虞无以过之,何言不敢受天子之位?”话音刚落,裴寂就言辞凿凿地回答皇上,“君臣会议,皆言隋祚已终,望皇上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与唐王,上合天心,下顺民意。如此,则皇上可安享清闲之福。此乃祖宗之幸,生灵之幸啊!臣等议定,特来奏请皇上,望皇上准奏!”
杨侑见裴寂如此一说,不由得大惊失色,深知大势已去,无回天之力。默然半晌,他忽然含着泪伤心地说:
“朕虽不才,然无过失,岂忍将祖宗基业弃之与他人!如此,卿等让朕以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皇上虽无过失,然隋室久已衰微,至此气数已尽。”萧瑀盯着杨侑说,“臣夜观天象,见皇上帝星隐匿不明,知大隋气数已尽。而唐国乾象极天际地,更兼上应图谶,此乃唐王应受禅之兆,愿皇上察之。”
“图谶、乾象皆为虚妄之事,岂能以虚妄之事,令朕舍祖宗之基业?”杨侑气忿地指着萧瑀说,“萧瑀,你身为大隋重臣,深受先皇恩宠,何故说出这类忤逆之言?朕还指望着你来支撑大隋江山,可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非臣不肯念先帝之恩,为皇上尽心尽力,实乃天意如此!”萧瑀申辩句,言罢,轻叹一声。
“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自隋室相传三十余年,延至皇上,气数已尽。皇上应知天理常数,趁早退避,不应迟疑。如此则皇上之幸,天下之幸,请皇上速作决断!”裴寂目光冷峻地盯着杨侑,声音不高却透出股不可拒绝的力量。
“是呀,请皇上下诏禅位!”李纲等人随声附和着裴寂,再三请隋恭帝禅让天下。
一时间,殿内充斥着那种令杨侑惶恐和绝望的声音,他不想听,不想遭受这份痛苦的折磨。于是,他像孩子赌气似的一转身,朝后殿跑去。他想到后花园去看看那些开得正艳的花儿,去散散那颗郁闷透顶的心。然而作为帝王,他连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得到满足。裴寂用威严的声音请皇上回归原位,而刘文静索性一个箭步窜上前,伸手一把扯住隋恭帝的衣袖。
这时,侍读姚思廉见状,目光如炬,对着刘文静厉声呵斥道:
“刘司马,休得无礼!为人臣者,岂敢这样对待自己的皇上,快放开!”
刘文静被姚思廉这么一吼,竟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杨侑惊怔了半天,方回过神对着身边的姚思廉忍不住潸然泪下。姚思廉立马跪地,求皇上恕罪。杨侑一弯腰搂着姚思廉的脖颈痛哭了起来。姚思廉慌忙起身,劝慰皇上,然后牵起他的手,准备离开大殿。这时,刘文静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便跑上前,将姚思廉抓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欲加害于他。姚思廉从容自若地扫视了眼前的同僚,正气凛然地说句:
“臣能为皇上而死,为大隋而死,死而无憾!”
王珪素与姚思廉相好,此时又为他那股忠义之气所感动,便站出来替他说话。刘文静不敢得罪王珪,只好向侍卫一挥手,示意他们放开姚思廉。随即,他又目光凶狠地逼视着杨侑,一字一顿地胁迫道:
“皇上,请您答应臣等的请求,否则就别怪臣对您失礼了!”
说着,刘文静霍地一声拔出佩剑,在杨侑眼前晃了晃。
杨侑眼见那明晃晃、寒气逼人的刀刃,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战栗不已。接着,裴寂又用言词逼迫杨侑。杨侑见众臣如此苦苦相逼,顿感大厦将将倾,万念俱灰。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含着泪水答应将祖宗之基业让给唐王。众臣闻之,大喜,高呼万岁。杨侑却悲痛欲绝,忍不住大哭一声,径直往后殿跑去。
次日,杨侑遣萧造下诏禅位于唐王。李渊得旨,内心十分欣喜,却做出令众幕僚大惊失色的举动。他竟然谦辞,不受禅。众文武官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默然半晌,萧瑀揖礼道:
“唐王功德巍巍,生灵仰望,宜应天顺人,早正大位。何故背天下人所望而不受禅呢?”
“本王事隋多年,虽有功德,然位至于王,名爵已极,何敢更有他望?”李渊惺惺作态地答道。
“方今天下分乱,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将士舍生忘死,追随唐王,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今唐王不登大位,恐失众人之所望,请唐王三思!”屈突通挺身而出,朗声进言道。
“是啊,唐王,请正大位,号令天下!”萧瑀等一班朝臣再三请求唐王受禅即位。
群臣当中惟裴寂没有吭声,他似乎摸透了李渊的心思,知道他是想效仿魏文帝曹丕三辞汉献帝,以绝天下之谤。因此,他非但不劝唐王受诏,反令萧瑀作表称德薄才浅不敢授命。李渊听了,望着裴寂那么会心地微微一笑。
萧造怀揣着唐王的上表,匆匆忙忙地返回宫中,面见皇上。杨侑阅览了番唐王的表书,心里是又惊又疑,不知李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姚思廉敏慧,自然能明白李渊的用意,便向皇上进谏,再降诏请唐王受禅。
隋恭帝不得已,只好又令姚思廉草诏,遣司农少卿裴之隐奉玉玺至唐王府。李建成见了,欣喜不已,请父王受诏。李渊呵呵一笑说:
“虽二次有诏,然终难绝天下人悠悠之口,难免获纂窃之名,故尚不能受诏即位。”
“此事不难,可再命裴之隐带回玺绶,教萧造令皇上筑受禅坛,择吉日良辰,聚文武百官于坛下,令皇上亲奉玺绶禅天下与王。如此,则可以令天下人释疑,使他们不敢非议唐王。”裴寂献策道。
“这主意极好!”李建成击掌,兴奋道,“父王,照裴大人说的做,既可得天下,又不落谤议,岂非一举两得!”
李渊没开口表态,只捋着长髯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丝满意的笑容。裴寂明白李渊的意思,当下就命裴之隐按自己刚才所说去办。裴之隐心里不痛快,想早就对帝位垂涎三尺,又何必故作姿态。然他嘴上不敢明说,朝唐王一揖礼,就手捧着玉玺回宫去了。隋恭帝见李渊这般捉弄自己,心里头堵得慌,本不想照李渊的意思做,可经姚思廉等臣子一番好劝,也就不再赌气了,下旨一切按唐王的意思办,筑受禅坛之事由萧造一手操办。
受禅日期定在五月二十日。是日,隋恭帝请唐王李渊登坛受禅。坛下集大小官员百余人,御林军十余万。杨侑亲自手捧玉玺奉送唐王。李渊心内无比欢喜,嘴上去故作谦让,不愿受禅。坛下萧瑀、裴寂等群臣跪请,唐王方肯受禅。
这时,主簿郎宋公弼挺身而出,怒骂李渊窃取隋氏江山社稷,是个十恶不赦的逆贼。李渊听罢,勃然大怒,当即就给宋公弼安个罪名,令刀斧手拉出去斩了。王珪念宋公弼多年的交情,替他求情。李渊想今日是自己称帝的好日子,杀人似乎有点不吉利。沉吟半天,他就给了王珪这个顺水人情。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宋公弼是个节烈之士,大骂李渊几句,就猛一转身,一头撞死在坛柱上。宋公弼的死当即引起了一片惊呼与哗然,令王珪、萧瑀、陈叔达等隋室旧臣一时羞愧难当。
不过,这意外之举并没有阻止李渊登基之事。裴寂、刘文静等人按程序给李渊举行禅位仪式。李渊从从容容地从隋恭帝手中接过传国玉玺,接受众臣三叩九拜之礼。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中,李渊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九五之尊,成为大唐的开国皇帝。
接下来,李渊依照惯例,改元武德,大赦天下,并为自己的功臣加官封爵,大行封赏。颁诏任命赵公李世民为尚书令、黄台公,李瑗为刑部侍郎,裴寂为右仆射,刘文静为纳言,萧瑀、窦威为内史令,李纲为礼部尚书,殷开山为吏部侍郎,屈突通为兵部尚书,唐俭为内史侍郎,赵慈景为兵部侍郎,韦义节为礼部侍郎,陈叔达、崔民幹并为黄门侍郎,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数日后,立李建成为太子,令王珪为太子府中舍人,封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 铁血唐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