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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阳光照耀的大地上杀声四起,战鼓雷动。尽管唐军将士个个勇猛善战,奋力攻城,但是城上如雨般密集飞来的箭矢一次次把他们阻挡在城墙之下,迟迟无法破门,无法登上城墙。独孤怀恩看到眼前的局势十分气恼,他只管发了疯似地勒令部队继续攻城,根本不在乎那一个接一个应弦倒在血泊之中的年轻生命。可皇甫无逸面对眼前的状况,显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的冷静和理智,他清楚这样打下去只会进一步消耗自己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拿下蒲坂城。于是他拨转马头,直奔到独孤怀恩面前,请求他退兵。独孤怀恩一向刚愎自用,现在又气在头上,哪听得进手下的良言。他怒气冲天地对着皇甫无逸大吼,命令他赶紧闭嘴,否则按军法处置。皇甫无逸无奈,只好极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怨气,驱马重新向惨号声不绝于耳的战场飞奔而去。
唐军玩命般攻打了近两个时辰,可四面城门依然固若金汤,没有被攻破,同时也没有一兵一卒登上了城池。独孤怀恩看看那紧闭的城门,又望望那些倒在箭矢和乱石之下的将士,他终于从血的教训中清醒过来,明白这样打下去只能会使自己蒙受更大的损失,而于攻城毫无益处。于是,他最后不顾城墙上的尧君素的羞辱,下令撤兵。随后,他便一脸沮丧地领着部下往自己的营盘撤退。一路上,众将士默然不语,只听得见伤员的呻吟。
此战虽失利,但并没有击垮独孤怀恩和将士们的信心。经过短暂的休息和调整,于第二天下午独孤怀恩又率军攻打蒲坂城。遗憾的是,唐军像上次一样没有攻破城池,没有取得任何实际意义上的进展。尽管遭受两次重大的挫折,但是性格倔强的独孤怀恩并不想轻易放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接连率领军队攻打似乎是牢不可破的金石之城。末了,他还是敌不过尧君素的坚韧与顽强,不得已只好接受段志玄的建议,围而不攻,以等待敌军内部生变。
段志玄此招的确厉害,胜过千军万马。城内的守兵见唐军不再攻打他们,那股子劲儿就很快松懈了下来。现在他们意识到真正威胁自己生命的已经不再是城门外的敌人,而是军中的粮食。由于长时间被唐军围攻,他们的补给变得相当困难。尤其是当下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城内百姓家中的麦黍也所剩无几,无法供给守军。要想从老百姓手上得到粮食,那就只有把刀枪架在他们脖子上抢了。可惜尧君素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将军,他决不会下令部下抢老百姓的命根子。因此,当几个胆大的副将跟他提议向当地百姓强行征粮时,尧君素大义凛然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并制定了一条严厉的军规,谁敢上百姓家取粮,哪怕一根玉米棒子也照样格杀勿论。大家都了解自己的主帅,知道他为人严厉苛酷,铁面无情,也就不敢以身试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军中粮食越吃就越少了。如今羊牯岭仅存的那点粮草也被唐军偷走,守军获知这一消息后,更是惶恐万状,人心就不可遏制地动荡起来了。士卒们坐在一块不是商议坚守城池的事儿,而是无休止地念叨着军中不几日就要断炊自己得活活饿死的可怕状况。他们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两天后他们就只能靠喝照得见人影的稀饭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更可怕的是三天过后,军中竟连一颗粮食也找不到,彻底断炊了,大家不得不忍饥挨饿。这人一旦没了吃的,心里就得发慌。这一慌,军心也就跟着动摇起来,很快士卒们就在私底下开始讨论着逃跑和降唐的事儿。
在这种动荡不安的困境中,尧君素也变得敏感而多疑,他总担心会发生什么异常情况。正因为如此,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密切注视着自己部下的动向。只要发现一点点不好的苗头,他都会用最严厉的方式将它压住,决不给任何漫延的机会。这不,他一听说军中有人要当逃兵,有人想串通投敌,他就立马把那几个可怜的士兵抓来当众斩了,以杀一儆百。说实话,他对当前的形势也是一清二楚,知道照此下去用不了几日城池必破,可他就是不想弃城逃跑,更不允许守卒投降唐军。
当人面临死亡威胁之时,就容易变得无所畏惧,守城隋兵也是如此。尽管主帅尧君素像魔鬼一样残酷地镇压自己部下的反叛,但是仍旧有不少人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密谋着逃离蒲坂城。面对这种日渐动荡混乱的局面,一向对尧君素心怀不满的部将薛宗就乘机蠢蠢欲动了。他先是暗中散布李渊即将派秦王率大军攻打河东的谣言,接着又与李楚客一道策反,欲乘尧君素不备之际出城投靠独孤怀恩。可惜的是,他俩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被人揭发了。
于是,尧君素立即派亲信把他俩抓进公堂进行审讯。薛宗和李楚客都是城府很深的人,他们面对尧君素时一点儿也不惊慌失措,而是从容不迫地为自己狡辩,说是有人蓄意诬陷他们,离间自己和主帅的关系,目的就是为进一步动摇军心,加速降唐的进程。
尧君素听了,将信将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他是一个作风严谨之人,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是不会随便杀人,更何况这两位部将一直跟随着自己,颇有感情。考虑了半天,他最终还是决定先放了他们,等证据确凿后再按军法处置。
薛宗和李楚客二人侥幸逃过一劫,可他们并没有感激尧君素的不杀之恩,反倒是心生歹念,躲在家中策划着诛杀主帅归降大唐的阴谋。两人密谋了一番之后,于当天晚上偷偷摸黑潜入尧君素的营署,准备刺杀他。
这会儿,尧君素换上便装,独自一人坐在微微跳动的烛光下,低头苦苦思索着摆脱窘境的对策。他精神过于集中过于投入,以至于连有人进入自己书房也没能觉察到。等他猛然抬头张望时,薛宗与李楚客已一个箭步窜上前,把他按着椅子上。紧接着,他们手脚麻利地把自己上司捆绑在椅子上,将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尧君素先是一惊愕,随即又镇定下来,两眼冒火地盯着面前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默然半晌,他厉声质问道:
“你们俩为何要这样做,是不是想拿我的头到李渊老贼那儿领赏啊?”
薛宗做了亏心事,不由有些心虚,他给尧君素这么一吼,心脏突突地猛跳了好几下,面色也跟着红一阵白一阵。倒是李楚客,此时他相当镇静,两只蛤蟆眼冷冷地注视着仰靠在椅背上的主帅,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今皇上已被宇文化及所弑,隋室已亡。且军中无粮,城外又有强兵围困,不出几日我等必为唐军所擒。事已至此,将军何不顺应天命,归附大唐?唐公李渊一向宽待归顺他的将士,李密尚且不诛,何况将军呢?到时不但将军能加官进爵,众将士也可活命。”
“是呀,将军,事到如今已无路可走,请纳城出降吧!”薛宗紧接着进谏道,此时他的神情显得很平静。
“岂可背主降于逆贼!”尧君素怒视着薛宗,正义凛然地答道,“君素自入晋王府就侍奉皇上,皇上待君素恩宠有加,君素岂可不为皇上尽忠效命?今皇上虽已驾鹤西归,隋室社稷摇摇欲坠,然君素仍欲为皇上拚死守河东,以报皇上对君素的知遇之恩。且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君素岂可纳城出降,侍奉他人?事关大义,君素宁死不降!”
“将军实乃忠义之士,为天下人所景仰!”薛宗敬佩道,“将军忠于先皇,以死报主,必名留青史。然守城将士必遭难,这……”
“将军,你不能只顾自己的一世英名而置城中将士的生死于不顾!”李楚客气恼地嚷道,“将军,你这样做对得起为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吗?”
“将士为国赴难,为君而死,死得其所!”尧君素厉声斥道,“你等皆世食隋禄,今为大隋而死,有何怨言?若不战而降,到时有何面目见皇上!”
薛宗被尧君素这么一斥责,一脸羞愧,缄口不语。李楚客也不由得怔了怔,随即又冷着脸一字一顿地问尧君素:
“将军,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率众出降?”
“本将军生为大隋的人,死为大隋的鬼,决不投降!”尧君素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李楚客,我也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为了贪图富贵而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以免名节不保,遗臭万年,到时悔之晚矣!”
“临死之人还用这种口气教训人,哼!尧君素你真不知思变,迂腐至极!”李楚客怒气冲冲地吼句,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刀紧抵住对方的脖颈。 铁血唐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