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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出场的,是一位身着奇装异服的幻师,用充满感伤的声音,煽情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千年等一回,终成绝响。今夕过后,尘世再无师师……”
“师师别走……师师留下来……”台下一片求肯之声,不少男女已是泪流满面。
幻师感同身受地叹口气,语气一扬:“曲终人散之前,列位一定极想掀开李大家的面纱,尽赏仙容,想否?想否?”
“想……极想……”台下为之一振,哄然响应。
幻师一脸的神秘:“好!鄙人就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不过,若是简单地掀开李大家的面纱,未免失礼和不敬。鄙人将采用一个神奇的手段,让李大家的面纱自动消失。你们说,好否?好否?”
这套流程,是前两场走惯的,观众们的回答也很溜:“好……极好……”
满场鼓噪,渐入狂热。
二等票区的后宫妃嫔、皇亲国戚,浑然不顾身份,或手舞足蹈,或放声尖叫。
便是位于三等票区、负责保护圣驾的几千大内侍卫,也受到了感染,几乎忘了自己的职责。
而以赵构为首的一干王公大臣,勉强没有站立跟呼,但一个个皆兴奋得脸红脖子粗,依稀回到了少年轻狂的时光。
这等集体催眠的场面,在后世已成为一种营销的手段,身为策划人的明日深谙其术,这时代的观众,如何能自持?
这场策划半年的惊世大戏,是盗梦大计的核心所在,只为了一个目标——坐在台下的赵构小儿。
至此,揭开的不仅是李师师的面纱,更是这场大戏的最后面纱。
明日终于要露出狰狞的面目,跟不可改变的历史、不可抗拒的命运、不可违背的上天,展开另一层面的终极一战!
这一战,他输不起、不能输、也绝不可能输!
只听幻师话锋一转,加了一个前两场未有的环节:“今夕不仅是李大家绝演,更是群星闪耀的盛会,因为在座的皆是贵人、皆是天上下凡的星宿。是以,鄙人想请出一位贵人中的贵人,上台做个见证,一起掀开李大家的面纱。这位贵人中的贵人,你们说,谁哉?谁哉?”
这个话术,堪比后世传销的洗脑,岸上、岛上的观众齐声高呼:“皇上……圣上……”
一等票区的王公大臣,终于跟着叫起来,张俊叫的最卖力,皇帝在此,再贵也没有他贵啊。
万众之中,独有两人保持清醒。
一人是在岸边高棚中瞭望四周、把持全局的杨沂中,眉头一皱,直觉不妥,忙唤过一名亲兵,命他速速传令大内侍卫都统,阻止圣上登台。
另一人则是坐在秦桧身后的王氏,她一直冷眼旁观,看着身前忘乎所以的夫君,欲言又止,终于没有提醒。
绝演即将落幕的喧腾,阻碍了声音的传递,而灯语、旗语这等调动兵马的手段,又说不清楚。
杨沂中的那名亲兵只能挤过密集的人群,跑过浮桥,堪堪找到了大内侍卫都统,传达了殿帅的指令,却已迟了。
此时的赵构,已在万众欢呼中,施施然地迈上了舞台,是啊,贵人中的贵人,舍我其谁?
再说,禁卫军和大内侍卫早已将湖心岛包括舞台,篦子一般地搜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况且盛演团上下,不得携带兵器上岛,也没有高手,除了李师师会点三脚猫的剑术,她表演剑舞时,用的只是木剑。
最要紧的是,可以近距离一睹天下第一名妓的绝世姿容,体会当年老爹被她迷住的滋味,这个资格,除了朕还有谁?
岛上、岸上鸦雀无声,站在台上的,可是当今圣上,虽然同在临安,却哪有机会看到天颜?
一则圣驾所过之处,民众皆下跪低头,不敢仰视。
二则圣上出行,皆乘车坐轿,便是想看也看不到。
此刻,至少岛上的五千观众,真真开了眼,可以尽情地看皇帝,这等荣耀,可以讲给子孙后代听的。
大内侍卫都统见圣上到了台上,哪敢阻止,只得到了台下守着,但也不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赵构这一上台,幻师当然镇不住场子,正主儿出马了。
李师师从另一侧翩翩上台,薄裙轻纱,莲步轻移,到了赵构面前,盈盈一福,娇声婉转,只当不知面前是皇帝:“官人万福,有相师批师师一生,将遇两位贵人,今个应了。”
这话中有话,另一位贵人,自是赵构他爹、已仙去的太上皇宋徽宗了。
赵构亦当不知,免得败了自己的兴头。
他尚未见到真容,单是近距离听到李师师的声音,嗅到她的体香,便魂为之消,丝毫摆不出皇帝的架子,也不能摆,因为严格算起来,李师师算是他的庶母。
赵构拱拱手:“李大家有礼,未知让吾如何见证?”
“见证”谐音“见朕”,他却不知自己一语成谶,真要见另一个“朕”了。
“官人不着急,且看幻师如何?”李师师一声轻笑,把个赵构的骨头都笑酥了。
幻师自无李师师的气魄,先对赵构大礼参拜,才敢说话:“请官人检查一下,这立柜空否?”
赵构情知李师师便是在柜里更衣、除面纱,却见幻师打开了柜门,里面不见一物,便上前好奇地乱敲一通,点头道:“空也。”
幻师便道:“烦请李大家进柜。”
李师师坦然而进,却往里一缩,空出一侧,冲赵构招招手:“奴奴一个人好怕,请官人进来陪我。”
赵构一呆,却没想到还有这一节,下意识地抬起脚步,却又顿住,当皇帝的疑心病最重,让他贸然进入一个狭小的空间,难免踟蹰。
台下的观众们都看呆了,只觉圣上太有福气了,可以跟李师师孤男寡女共处一柜,她还要在里面更衣,如此香艳的好事,怎么不落到自己头上?
这自然是男人的想法,女子则是另一般想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李师师一样,连天子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两个天子!
“官人,还不进来?”李师师撒娇般地一扭腰肢,吐气如兰,吹起面纱的下角。
赵构看到她露出那白嫩如玉、精致绝伦的尖下巴,气血翻腾,脑袋一热,中魔似的,径直走了进去。
岸上的杨沂中终于感觉不对劲,趁着观众难得的安静,顾不得煞风景,或惊了圣驾,运足丹田气,从湖面上传声过去:“陛下万乘之尊,不可涉险!”
却听“喀嚓”一声,杨沂中的声音被一轰天价雷声掩盖,但见柜门已关,舞台上电闪雷鸣,忽明忽暗,光怪陆离,如神魔降临。
这般景象,在前两场皆有,观众们已习以为常。
杨沂中想到圣上和李师师单独处于狭密之处,若有不测,自己罪该万死。
他一时急了,卸下盔甲,使出轻身功夫,跃下高棚,横冲直撞,分开人群,向湖心岛奔去,拼着被圣上责怪,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刚上浮桥,只听雷声隐去,遥遥望见幻师的手慢慢拉开柜门,不由放缓脚步,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但愿自己是多余担心,只要圣上无事便好。
岸上的观众虽然远得看不清舞台,但跟岛上观众的心情一般无二,皆翘首以盼。
蓦地灯光大亮,柜门打开,岛上的万人无不目瞪口呆,一片大哗。
原来柜子里,只剩下李师师一人,面纱倒是摘了,却没有换上前两场的天竺舞裙。
这倒其次,最要紧的是,原本跟她一起进柜的皇帝,竟然不见了。
突然冒出这么个插曲,那些无关的岛上观众,反而求之不得。
尤其是男人,皆贪婪地看着李师师那张如梦如幻、蛊惑众生的绝色面庞,心中只盼这一刻拖得越长越好。
而一干王公大臣,则面面相觑,都是人精儿,虽然这幻戏很新奇,造个悬念出来,但那个失踪的人,却是当今天子!
这盛演团、这李师师,也忒大胆了,竟敢拿皇帝开玩笑。
话又说回来,也只有李师师有这样的胆子,毕竟曾是太上皇的女人,便是当今圣上,也礼让三分。
只听幻师惊呼一声:“哎呀,那位官人呢?”
李师师款款而出,一脸疑惑,楚楚可怜:“奴奴怎知?只觉一阵风儿刮过,官人便不见了。”
却见幻师吃惊地指着柜中:“啊也!原来官人他……他……”
随着幻师的一惊一乍,观众们的目光落在柜中,原来李师师出来后,里面还有一堆盘在一起的粗绳子,皆迷惑不解。
李师师一甩长袖:“你快说啊,他到底怎样了?”
话音没落,便见一人跃上舞台,手中长剑直指幻师,厉喝:“妖人,快将圣上变回来!” 大宋日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