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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的意识回来了,感觉自己的体内有团火在燃烧,炽热的气流似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肆虐着,几欲爆体,脑海里则欲念高炽、幻象横飞……
他知自己又走火入魔了,而且比在船上的走火入魔更甚,只是那时刚好落入冰冷的江水中,幸运地化解了,眼下谁能救他?
蓦地,一股清凉之气自背部灌入,融入他的脏腑、四肢、五官、筋骨、皮毛、血脉等所有器官,那野马般的火气顿被驯服,回归于密布于他体内体表的错综经络中,若百川到海,一片空明。
不知不觉中,那不堪忍受的痛苦消失了,那火气与清凉之气逐渐下沉,汇集在他的小腹深处,彼此缠绕,愈积愈多。
他的后腰发热,会阴处的肌肉跳动着,好惬意的感觉。
瓜熟蒂落般,那火气与清凉之气再度泾渭分明,火气沿脊柱上行,腰部、背部、颈部,进入脑内。
与此同时,清凉之气沿腹中线上行,过腹部、胸部,经面部到眼眶处,两股气流在他眉眼鼻交汇处贯通合一……
明日“啊”地一声,睁开眼来,眼前一片银白,看到一幕奇异的景象:他躺在雪地上,那鹅毛般的雪花在他身体周围轻舞飞扬,却仿佛受到一个无形的阻碍,形成一圈,近不了他身子。
他只觉前所未有的轻盈通畅,四肢百骸似有内流窜动,皮肤痒似虫爬,正惊异之际。
教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小子算你命大,若非碰到我,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明日才发觉教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贴在他背上,想到刚刚的痛苦,应所言不虚,忙坐起来,恭恭敬敬扶起救命恩人:“先多谢前辈搭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莫怪你竟能阻滞嫁衣神功!”教尊木面后的眼睛闪出疲倦之色,微微喘道,“我问你,究竟修习了什么古怪功法,当日我搜过你奇经八脉,毫无内功根基,怎能练出如此阳刚之气?以至走火入魔!”
阳刚之气?就是自己练出的气流了,原来这个后世形容男子气质的名词,竟是真气的一种。
明日心中一嘀咕,好像并非好事,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自己怎么一再走火入魔?是了,出鼻血已是预兆,难道自创的日月诀有致命缺陷?
他生出隐忧,对教尊吐露的嫁衣神功也没兴趣深究了,挠头装傻:“我也不知哩。”
这焉能逃过教尊的法眼,用慎重的口吻道:“小子听好,若非我以大水法阴气牵引通融,十个你也去见阎王了。那古怪阳气只是暂时隐退,一旦再次发作,命系一线,除非我传你练气口诀,再不吐实话,到时莫后悔!”
明日顿吃一吓,后果这么严重!不知怎的,此刻的教尊俨然有股长辈的慈严,不像危言耸听。
防范心理一弱,他来回掂量一番,还是觉得小命重要,一咬牙,将悟创“日月诀”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当然还是有所保留,比如不提“日月曌”这个绝招。
教尊听完,半晌不语。
明日心道真是班门弄斧,还不被她大大嘲笑一通?
教尊双手轻叠:“好一个‘放下’!真是你自己所悟?”
他老老实实点头,略略自得。
教尊口气一转:“小子,你可知已死了一回,在船上走火入魔时,若非刚好船沉,引江水寒气浇灌,那时便没命了!”
明日一阵后怕,又感奇怪,没了“秦桧”身份的保护伞,命运之神还没有抛弃自己?
教尊再发出长长一叹:“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古往今来,多少武人钻研内功速成之道,不是没有人发现这么一条捷径。只是佛魔一线间,走火入魔之下,轻则瘫废,重则丧命,即便悟到了,又几个敢于一试?”
他面上惭愧,心中气馁,还以为自己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小子,你以为内功修习那么简单么,多少前人摸索下来,方有今日各家门派。你们汉人敝帚自珍,当年先祖师游遍中原,历尽艰辛,方创出大水法,你倒闭门造车,就自创个日月诀,本尊真是佩服、佩服!”
教尊姐姐轻描淡写几句话,一会将他捧上天,一会将他踩下地,当真是个蛊惑高手。
冷嘲热讽之下,明日深受打击,信心全无,几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却听她声音一肃:“本尊可以传你练气口诀,使你的日月诀阴阳相济,不再有走火入魔之虞;亦可培养你成为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你与楚月丫头的事,只要我一力促成,大金无人敢反对。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从此站到大金一边!”
竟有这样的好事!明日随口就要答应下来,猛激灵一下,听到那最后一句——从此站到大金一边——这不是要老子当汉奸么?
虽然他加入过金营,为金人作战过,也跟女真人结下深厚的感情,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汉奸,因为那时的他只是一根小草,一根在风雨中摇曳求生的小草!
而眼下不同了,他已不是一根小草,而是一面旗帜,一面可以左右历史的旗帜,一连串的际遇造就了这面旗帜,他身上担负的责任与刚坠入这时代时相比,直若泰山与鸿毛。
如果按以往的脾性,他一定先蒙混过关再说,但为楚月发下“不妄杀”誓言后的经历已经告诉他:身为一个成年男人,有些话不是随便应承的,有些原则也不是随便“放下”的。
明日犹豫良久,终于正视教尊,一字一顿道:“前辈,恕明日做不到!”
教尊眼也不眨地瞪着他,似要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点点头:“哼!小子快背上我上路吧,那女娃只怕要担心死了!”
明日浑身紧张的肌肉一松,好像刚通过一道极其危险的关口考验,教尊至少没把话说死,这练气口诀嘛,还是要想办法搞到手。
否则,为了避免再次走火入魔,他只有放弃“日月诀”了。
明日当下得令起行,三相公只怕真等急了,雪花渐稀的夜空暗下来,大约是黎明前的黑暗吧。
教尊没再施展嫁衣神功,不时在耳畔教训他如何掌握轻功提纵的要领,她是故意给他机会么?
他忙用心领悟,名师指点,学起来举一反三。
循着教尊一路留在树上的记号,明日摸回出发时的那片松林,找到三相公藏身的小雪丘。
他正欲纵过去,身体一颤,教尊已对他施出嫁衣神功,警惕传音过来:“小心,有强敌靠近!”
松枝上的积雪无风自落,一个清扬的中年男声自身后传来:“明日!武当张三疯等你多时了!”
明日一听此名,心头咯噔一下,知道终于碰上了硬点子。
在他了解的武林典故中,这时代的绝世高手,名传于世的仅有两人——武当张三疯、少林寺癫僧,刚好出自中华武学源远流长的两大圣地。
尤其是那武当“张三疯”,明日可谓如雷贯耳,在他的记忆中,无论是在后世的武侠小说里、或是影视作品里,张三丰都是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武当派的开山鼻祖和太极拳的创始人。
在他最喜欢的武侠名著之一——《倚天屠龙记》里,张三丰可是元末明初的人,怎么会跑到宋朝来了?一向考据严谨的金老师该不会有错吧。
想来一个叫张三疯,一个是张三丰,并非同一人,可是怎会都跟武当有渊源……
不理明日的胡思乱想,“他”已经慢慢地转回身子,清凉的气流密布全身,鼓胀欲出,日月诀的阳气乖乖地蛰伏在他的小腹深处。
一个清瘦的人影自黎明前的黑暗中步出,雪光照处:先是一双草履,再是葛衣长袍,上现一顶黄冠,最后才露出此人的真容:面皮红润,古貌淡然,长须垂拂,气质特异,是个中年道士!
张三疯出现之地正是掩藏那受制八人之处,定被他救了,然后守株待兔。
明日忽然后悔自己的心慈手软,留下活口,以致泄露自己行踪。
他更担心三相公与大灰,张三疯守侯许久,以其绝世高手的感知,还不发现那雪窖?
明日只有指望教尊一举拿下张三疯,再去看三相公怎样。
教尊已知他的想法,传音警告:“小子,此人气势非常,不是庸手,这嫁衣神功最耗真元,我未受伤时尚能持久,现下只有速战速决,你千万不要妄动阳气!”
明日忙点头,张三疯空手而揖:“明日竟能借体施功,了得了得,可惜撑不了多久,何苦拖累小和尚!”
张三疯虽然受到误导,以为教尊是明日,却一眼看出嫁衣神功的道道,端的目力如炬。
明日心中凛然,便见张三疯手一扬,一物打来,隔得好远,带起地上的雪花,有如彗星般冲来,直扑他面部。
“他”不知什么东西,哪敢硬接,长袖一舞,裹住那物,一股凌厉的气劲袭至,震得“他”身子一旋,转抛出去,“夺”地钉在一棵松树上,入木三分,只是一个小小松球,厉害!
明日心头一骇,只道张三疯占得先机,还不随后杀到,然其袖手立定,静若处子。
明知对手必有所恃,但出于速战速决的考虑,“他”一个虎跃,平挪十几步,不得已主动出击。
已进入致命距离,张三疯兀自不动,“他”心觉不对,手已照头抓去,乃是致命之招。
明日亦知,对上如此劲敌,再像之前那般手下留情,已是不可能。
张三疯目光陡闪,身如棉绳般一软,于极微的角度避开,双手翻云般缠绕上来,拿“他”手腕,若被拿实,手腕立断。
“他”后势展开,一弓一弹,虽两人一体,却灵若细虾,拔地而起,脚尖如锥,凿向对手心窝。
好个张三疯,长臂一舒,大鹏展翅,升至同样高度,避开夺命一脚,身如螺旋缠丝式地裹住“他”的身形。
如此连过数招,“他”的出手不可谓不快,或点穴,或掌劈,或勾爪,无不一招致命。
然张三疯武功怪异,动作飘忽,后发制人,身法呈弧形,连贯圆活,不离他左右,无部位不可攻击,无部位不可防守,最绝的是仿佛形成一个磁力场,令“他”无法跳出圈外,空有一身绝艺,在这咫尺之内,施展不开。
教尊暗暗叫苦,没想到着了对方的道,如此缠身软打的功夫平生罕见。
雪花四溅,两大绝世高手就在贴身距离内不停过招,竟连相互衣角都没碰上,堪堪扯个平手。
其中的分寸之险,只有明日这个当局者才能体会,真真大开眼界,受益非浅——世间竟有这般武功? 大宋日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