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大宋日月记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你成了天命之主?”楚月满脸古怪,忍俊不禁地上下打量着夫君。
“嘻嘻,只有天命之主方配上你这个圣娘娘么。”明日涎着脸皮粘上去。
楚月捉住他的手,以防非礼:“臭小子,正经点哩。二通事与秦桧皆爹爹自靖康宋俘中得获,秦桧一力奉承,被爹爹引为心腹。二通事各有奇才,在宋廷亦不得志,偏拒不合作,当日爹爹曾一怒欲杀之,被我劝阻,留于府中挂个闲职,此次随你南巡,我本告之去留随便,却被你收服,也是天意……”
他就势将她的纤手贴在脸上温存:“上天让我遇到了你,才是真正的天意……”
楚月娇羞一嗔:“自家在与你说正事哩,爹爹派人送信,命你即刻率铁浮屠去徐州接一位贵客,秘密护其入宋,然后才回燕京。”
明日惊奇:“甚么贵客如此重要,又如此之神秘?”
“听说是位被羁留的宋使,名叫王伦,其他情况可问二通事。”楚月仅知人名,又嘱咐道,“回燕京拜门聘礼交我筹备,你只管去,返回时来海州接我便可。”
“月儿,我可不想跟你分开……”明日厮磨一会,又想起一事,“拜门还需男方亲族一同前往,不如让忽里赤带十几个兄弟冒充罢了。”
“明日,我觉得你有时候很傻哩,你以为爹爹的侍卫认不出这些族人?”楚月俏皮地戳一下他的脑壳,“不用想了,自家早为你安排好了……”
次日上路,明日仅带走一半卫队,荒岛旧部一个也不带,如此才能放心留在海州的楚月。
二通事中,口齿伶俐的牛文随行,而马绉老成稳重,留下辅助楚月甚好,其实明日心里更喜欢外向的牛文多些。
“郡马爷,这位便是王大人!”徐州城外,金兵屯守大营,高益恭领着一宋服文官与明日相见。
此人面带轻浮、眼神伶俐,市井气十足,与身上官服极不相称。
王伦,字正道,故宋宰相王旦弟王勉玄孙,家贫无行,侠邪无赖,年四十余尚与市井恶少群游汴中,往来京洛间,数犯法而幸免。
建炎元年,王伦假刑部侍郎(假即挂名的虚职),充大金通问使出使议和,遂被金人扣留不遣。
若非牛文事先知会,明日真不敢相信这王伦已年逾五十,看起来只是个三十开外的精壮汉子,羁留北国的岁月没有在其面上留下一丝痕迹。
此人说白了就是个老混混、老炮儿,却在国家危难之际,甘当有炮灰风险的使节,不知是真有胆识,还是投机钻营。
不管怎么说,这位王侍郎显然比死义的李侍郎、张侍郎幸运多了。
明日判断,要么此人是个汉奸,要么就是像自己一样的随机应变之辈。
他拱拱手:“王大人,有礼了。”
王伦也睥睨双眼打量着他,第一句话很不客气:“不知称郡马为完颜大人,还是明大人?”
王伦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令明日有种遇到对手的兴奋:“完颜——女真话的意思是王者,译成汉姓,便叫王,我看王大人倒是完颜大人了,哈哈哈……”
高益恭见双方甫一见面就言语激烈,颇有冲突之意,忙从怀里掏出一信,递于明日,却是挞懒密函。
明日拆封一看,愣了一愣,不由呆住了,却是大件事。
原来大宋左相吕颐浩被秦桧排挤出朝后,觉察到秦桧之野心,开始反击,自镇江府还朝后,外荐前宰相朱胜非入朝,内联殿中侍御史黄龟年,兵部侍郎綦崈礼等,以“分朋植党”之名弹劾秦桧。
恰好,赵构正因秦桧“二策”无方,“和议”无音而恼,便将胡安国、杨愿、王奂等被归为秦桧一党的官员一并贬逐,使秦桧在朝中完全孤立,相位岌岌可危。
王氏遂以万分火急才动用的海青儿向主子挞懒急报:现下唯一能保住秦桧相位的就是“和议”有信。
刚升为右副元帅的挞懒势力渐大,赶紧说服都元帅粘罕“以和佐攻”,纵王伦归宋,首开和议。
因时间紧急,挞懒着高益恭率轻骑护送王伦,以徐州往南靠近宋齐边境,地方动荡,义军势强,便急调就近的贤婿明日与铁浮屠接应。
想不到不败的秦桧也有今日,而眼前这个王伦就是秦桧三世的救命稻草,挞懒叮嘱贤婿要善待王伦,越快送其入宋越好。
明日的大脑一时凌乱,无法立刻决断,便下令扎营一夜。
将军大帐,烛光摇影,他长思不动,该怎办?
秦桧作为挞懒大计的重要一环不可或缺,他没理由自拆墙角,可是谁也不知道来自后世的他对秦桧的复杂感情,挞懒正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才将此重任派给他。
才轻松没多久的明日又一次被推上命运的抉择关口:秦桧的政治命运就在他的手中,挞懒大计的命运也牵扯其中,还有妻族几千人的命运,他到底该怎么办?
良久,他方出帐,吩咐一支十人队随自己入徐州城逛晚市,至二更方回,还真有心情。
一番好睡,磨磨蹭蹭接近午时,明日才起床,帐外王伦正在拉着高益恭、牛文高声理论,抗议还不动身。
原来郡马爷传令小校任何人不见,而王伦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踏入宋境,故此闹将起来。
明日不疾不徐地摇着圆蒲扇,悠哉悠哉地步出将军帐。
他一袭轻绸,敞着胸,髻发而不裹巾,一副浮浪子弟模样,仍无出发之意,向王伦打个哈哈:“王大人,这刚刚入秋,酷热难当,行军不比往常,我手下儿郎皆重甲革马,若顶着毒日头上路,轻则疲热,重则中暑,战力低下。我所以下令,每日起五更亮,趁早凉行,日中热时歇,晚凉时再行,入黑便止,方能令儿郎保持战力,保护尔等安全,反正离大宋已不远,王大人毋须急于一时。”
老混混碰上了小混混,王伦被明日堵得无话可说,翻翻白眼,掉头便走。
牛文与高益恭面面相觑,皆不知郡马爷葫芦里卖什么药。
到晚凉时分,队伍总算出发,明日又下令,为安全计,王伦连同伪齐伴押的一名官员皆被严密保护于一辆马车上,不得随意出入,以防走露风声,惹来义军。
这话倒非危言耸听,大宋民间对朝廷与金和议一向深恶痛绝,秦桧三世亦因此被天下人识破其奸。
从徐州往南,一马平川,过了淮水便是大宋,若按正常骑兵行军,本只两日路程,明日所部却足足走了五日。
中途间有小股红巾军出没,但与铁浮屠稍一接触,便知难而退。
对于遭到无礼相待又等同软禁的王伦,明日心中歉然,时常假惺惺前去问候,自不会受什么好脸色,总遭王伦冷嘲热讽。
这厮市井出身,那一口伶牙俐齿,牛文也自愧不如,每每一针见血又不带脏字儿,难怪充当使节,至少言语上不吃亏。
可惜金人习惯动手不动口,令王伦失去用武之地。
此刻对明日心中有气,又吃定他不能拿自己怎样,王伦的嘲讽术尽情发挥出来。
明日也不是吃素的,发挥策划人的嘴皮子特长,反唇相讥。
大无赖对上了小无赖,两人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针尖对麦芒,每次总以高益恭、牛文与那伪齐官员的劝架而收场,竟成每日的例行公事。
这种锋芒相对的接触,反令明日惺惺惜惺惺,确认王伦绝非汉奸之辈,其虽不拘小节,行为乖张,却以一种另类的方式保持大节。
明日再想到大宋历年遣使如宇文虚中、硃弁、魏行可、崔纵、洪皓、张邵、孙悟之辈,皆被金人所拘,王伦作为第一个返宋之使,自有其独特手段,实乃世上罕见的不学有术之徒,跟金老爷子笔下的韦小宝有得一拼,令人不得不佩服。
车马渐稀,人迹渐罕,明日心知自己再怎么拖拉,也接近宋齐边界了。
按走的路线看,前方便是宋军涟水军水寨,只要将王伦送交大宋官兵手中,他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而他再与王伦见面时,这老炮儿难得笑脸相迎,想来思念故土,乃人知常情,毕竟身陷北方已有五年。
前路出现一个黄泥岗,平静安详,身披轻甲的明日于马上抬头看天,无半点云彩,日下西山,仍亮堂堂的,正是晚凉行军的好时节,却无所期待的迹象。
他心头一阵焦躁,正欲下令队伍停歇,蓦然一声鼓响,呐喊四起,无数步骑自黄泥岗上及两侧冒出,皆头扎红巾,呈扇状扑来,来势汹汹,决非先前小股义军可比,转眼间将这支五百余人的大金骑军团团围住,铁浮屠将士仅来得及布好防守阵势。
明日心中大喜,期待的事情发生了!
他双目一扫,逡寻那应该出现之人,却见义军兵器寒光若河,红巾耀眼如云,足有数千人的步骑蓄势待发,并无那人踪影,莫非自己弄错了,来的是另一支义军?
不妙!这可不是预想中的局面,明日的心情急转直下…… 大宋日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