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双离和秦思扬对望了一眼,两人不断掉落着汗水的脸上,皆现出了疑惑之色。
“双离,这个——你怎么想?”秦思扬喘着粗气问道。
“这……”柳双离半弯着腰双手扶膝,不住的大口喘气,好半响才道,“我看着这——这竹林就像是——是个迷宫。”
“迷宫,那我们……”秦思扬一时说不下去了。
如果这片竹林真是一个迷宫,那么他们已经贸然闯进,又未辨方向的走了这么久,完全没想过要记下来时的路。
那么,现在对他们来说,不管回头还是前进,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迷路。
两个孩子看着前方。
回头,是不可能了。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赌运气的在竹林里穿梭。
竹林很静,静得深远;竹林很幽,幽得透骨。
两个孩子如此又不辨方向的在竹林里前行了一阵。隔着密实的竹子,他们已能清晰的听闻军兵们凌乱的脚步声和那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两个孩子都不敢再大口喘气,也不敢快步前行。小心翼翼的矮着身,仔细分辩着军兵追赶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传来的方向,然后尽可能的绕开来走。就生怕他们发出的任何一个声响,惊动到只隔着一片竹子的军兵。
也许是真得了上天的保佑,两个孩子在竹林里穿梭了许久,都没碰到一条死路,每到一个拐弯处,他们总能见到两条或三条岔路供他们选择前行。而追着他们进到竹林里来的军兵,也没发生过一次和他们迎头撞上。
如此逃的追的两方,在竹林里又绕行了好一阵。直至追逃的双方都有些绕晕了头,他们前方的竹子才终于开始渐次稀疏起来。
双方又绕行了片刻,突见竹林深处隐约的现出了一座竹楼。
远远看去,这座小小的竹楼,孤独的隐落在竹林深处。
竹楼虽隐得深,却建造得极是考究,与这园中其他粗放型的亭台楼阁全然不同,它造型秀美而别致,看着像极了南方园林里那些小巧精致的楼阁。
两个孩子看到这风格迥异的竹楼,皆有些诧异。两人慢慢走近了再细瞧,一下又觉得不对。
这竹楼远远看去很是精巧,但走近了才发现,它的精巧秀美,其实在上面。
竹楼从整体构造上看,有两层。按说两层的楼本应不高,可这竹楼却不是,它很高,足足有一般楼房的三四层那般高。
它的高源于第一层。
竹楼的第一层,不是楼,是数根粗大的柱子。柱子很粗,也很高。柳双离第一眼看到这些粗大的柱子,感觉它像极了她们云天山上,那个伫立于山门前的瞭望塔。
只是,云天山上的那个瞭望塔,第二层上只是一个普通亭子,仅是供守望的人临时休息之用。不同于这个竹楼,细看去,它的第二层,不但有雕刻精致的镂空房梁,有雕花门廊,有琉璃窗格,还有敞开于半空的小小露台。
这一切,使得这个竹楼,乍一看去,就像是建在空中的一个空中楼阁,那么的飘渺,宛如天外之景。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奇怪竹楼。
可初逃到这的两个孩子,却无心去多想这个竹楼。他们第一眼看到竹楼,首先反应过来的,除了诧异,就是一喜,以为他们终于绕出了这个迷宫竹林!
两个孩子高兴之余,不假思索的就加快了脚步,向竹楼奔去。
就在这时,突听竹楼上遥遥传来一声清亮的浅笑,只听一个悠然的男声轻声吟而道:“日影初照林,龙吟但未闻。何处客悠悠,纷至奔踏门?”
声音雅亮纯明,如空谷清吟,如幽泉鸣响。虽只是随意吟来,隔着密实的竹林,却字字清晰入耳。
两个孩子听着一怔,不由的停下前行的脚步。柳双离眼望竹楼,本能的就想开口答话,突听他们的左方不远处,一个洪亮的男声大声回道:“在下王昌明,宣化前锋统领大将军赵文翎座下。只因适才急于追拿逃犯,误闯竹林,惊扰了三公子的清静,还请多多见谅。”
说话间,就见左方不远的竹林中,大步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官。军官身着前军深色半甲,腰悬一把大弯刀,威猛无比。军官的身后,还跟着三四名身着铁甲,手提大刀的士兵。
答话的军官走到竹楼下站定,躬身而立,仰头望向高高的竹楼。
只听竹楼之上又是一声悦耳的清笑,笑声中就见半掩的雕花竹门内,缓步走出一个年轻的公子。
远远看去,只见这年轻公子束发紫冠,齐眉勒着条金丝抹额,身着青衣缀藕莲锦袍,腰系金紫长穗佩玉绦带,面若朗月,眉似柳条。
真真好一个清雅如玉、丰神俊挺的贵公子。
两个孩子远远瞧着,不由的一时愣住,均想不到在这个北境边城内,竟能见到这样一个人物。
但见青衣公子左手轻摇着折扇,嘴上半含着闲闲的浅笑,轻步走过露台,来到栏杆前站定。
领头的军官一见这青衣公子,立即恭敬的拱手向上拜道:“三公子早。”
青衣公子却只是淡淡一笑,亮如明月的双眸慢慢的扫了圈竹楼下的官兵,手中轻摇着折扇,缓缓说道:“瞧王将军及诸将士军甲在身,定是军务当急,纵然误闯了竹林,我又岂能怪罪。”
王昌明拱手一拜:“三公子深明。”
青衣公子温和的笑着,问道:“不知王将军可有抓到逃犯?”
王昌明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是在下无能,寻遍了这片园子,又追到了三公子休息的竹林里,还是没能抓到人。”
青衣公子轻点了点头,道:“捉拿逃犯本就非易事,岂能一下就抓到的,将军辛劳了。”
王昌明又是一拜:“多谢三公子的体谅,只是在下真的无能,逃犯未能抓住到,反而惊扰了三公子的清静。”
青衣公子摇摇头:“王将军言重了,将军公务在身,不必顾虑韩三。”说着合拢折扇,扇柄轻击着手掌,顿了片刻又问道:“不知是何逃犯,如此猖狂,竟逃到了这来?”
王昌明一时怔住,呆立了半晌,不知如何回话。
青衣公子见着,微微一笑,道:“怎么,让王将军为难了?”他的话说得很柔,也只是随口的一说,可听的人却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一种无言的压力,让其由不得的一阵发孱。
顿了良久,王昌明才再度拜首,道:“回三公子,逃犯只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只是两个孩子?”青衣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是——只是两个孩子!”王昌明低头应了声,明显的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