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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次国心中又是一震。这个杨昊天，真的很不简单，虽然他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或者非专业的训练，但是杨昊天的天赋果然很强，在杨家当了那么多年的下人，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不光是医术，还有过人的观察能力和联想能力。正是这两种能力，让杨昊天能够很好地揣度杨家众位主人的想法和心意，如今也正是凭着这两种能力，让杨昊天竟然能够从吕父的身上看出那么多来，虽然吕父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失控，但是后来吕次国已经尽可能地帮他遮掩了，在吕次国看来，他这么做，肯定是瞒不过胡德廷的了，或许也难以瞒得过杨老爷，但是应当是可以瞒得过杨昊天的才是。但事实证明，纵然是吕次国想方设法地帮助自己的父亲，杨昊天依然能够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杨昊天的判断能力和思考能力堪称恐怖，如果他经历过专业训练的话，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绝世天才，特工精英？不过，他错过了接受培训的最佳时机，而且现在的他仍旧只是一个杨家的下人，脱离不了杨家的控制，根本也不可能进入特训营受训。估计，他这动惯了手术刀的人，让他突然去拿起杀人的屠刀，他是难以做到的吧？

　　吕次国的心中，竟然突然间有了一种惜才的感受，只觉得一个大好的特工苗子，似乎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悄然流逝了，还没有来得及培养，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胎死腹中了。不过，虽然没有了一个特工精英，这个世界上却有了一个妙手回春，可以挽救无数人性命的优秀的医生，这样算起来，似乎，天意公平。

　　吕次国收敛了自己的心绪，没有再胡思乱想下去。随后，他看向了杨昊天，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三分真七分假地解释道：

　　“其实，杨先生不必多心，家父绝对没有半点儿想要针对杨先生的意思。家父之所以方才有些过于激动，不过是因为家母年轻时喜欢织绣，家父对家母的手艺一向很是欣赏，但这些年来，家母眼力不如从前，手的灵活度也渐渐衰退了，再没有当年的本事了。父亲方才看到了这方手帕，上面织绣的手艺丝毫不减家母当年，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触动了家父心中对往事的追忆，才会有些失常吧。杨先生，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这件事情，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情，有的时候，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很复杂，也可以简单化一些的。不知道杨先生对我所说的，是否赞成？”

　　杨昊天愣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吕次国方才的解释，不论是真是假，但是那是给自己的一个解释。他最后的那个问题，毫无疑问是在询问自己，更是在给自己一个选择题，而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接受了吕次国的解释，不论是真是假，这件事情，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必再记得，也不必再多想什么；要么，一味的较真，非要通过吕老先生刚才对这方手帕流露出的不正常的态度来找到一些所谓的真相，最后，找不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说，只怕自己有可能会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毕竟，虽然吕次国一直都对自己很是礼貌，给了自己非常平等尊重的对待，但是吕次国既然能够在这个上海滩叱咤风云，没有些凌厉的手段是不可能的，正如那一日在杨家，七个杀手，转瞬之间，失去了他们的生命。如果在美国，七个人同时被杀，或许会引来警察们好一番的追查，然而这件事情在上海，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七个人似乎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从来不曾得到一丝一毫的过问。人命之卑微，有时候让人思之而心寒胆战。

　　毫无疑问，就凭他杨昊天的地位，在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的时候，是完全会被人轻而易举在这个世界上除名的；而他杨昊天，很明显不会希望自己的结局如此潦倒。

　　所以，走到了这一步，他杨昊天，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杨昊天这一次，终于露出了恍然，放心和接受的神情，放松地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头一次见到吕老先生，昊天只担心言语行动之间有些失礼，如今仍旧不慎引起了吕老先生心中的不快之处，是昊天莽撞了，还请吕先生和吕老先生多多谅解。”

　　杨昊天这么说，就是说明他已经相信，接受了方才吕次国的解释；而最后一句，不但是请吕老先生谅解，还要请吕先生谅解，其弦外之意，不言而喻。吕次国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暗叹了一声，杨昊天当真厉害，纵然他不成为特工，只是一个医生，想来假以时日，他将来也不会一辈子都做杨和医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的。

　　一边想着，吕次国一边微笑着点了点头，宽慰道：

　　“杨先生如此，却又是多虑了，家父绝非强词夺理之人，杨先生并没有做错什么，何来谅解之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过去的事情，不必再多提了。”

　　杨昊天也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话，算是赞成了吕次国的说法。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吕父终于换好了衣服，从房间里又重新走回到了大厅上。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让吕父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抖擞了许多，而他本人也的确是觉得精神一振，那种被捂在湿漉漉的衣服里的讨厌的感觉消失不见，整个人都舒服畅快得多了。吕父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步入大厅，又重新坐回到了吕次国的身边——在吕父前去换衣服的整个过程之中，吕次国没有挪移过自己的位置，也没有丝毫占据吕父方才所坐的主位的想法和举动。吕次国对自己父亲的尊敬，由此可见一斑，纵然人不在此，在背地里依旧要保持相同的敬意。

　　其实今天杨昊天前来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将杨老爷需要他说的事情转告吕次国，而其背后隐藏着的另外一层深层的含义，则是想要让吕次国通过这个机会向杨昊天道谢，完成他自己口口声声想要完成的事情。可以这么说，这两个明面上和暗地里的目的，都早就已经达到了。吕父的出现，完全只是横生枝节，折腾出了好一首插曲，让吕次国和杨昊天都有几分应付不暇，不过好在现在一切也都算是过去了。

　　杨昊天，在这儿其实已经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今天原本是他当值的，杨家人临时让其他人顶替了他，让他过来办这件临时交代的任务，却并没有说，一整天的时间，都由得他悠闲的放假。虽然杨老爷没有多说甚么，但是杨昊天一听见他说话的口气，就已经心知肚明了——自己办完了事情，就应当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杨和医院，再一次把自己应该坚守的岗位顶替回来。自己，今天的身份，终究是医院里的值班医师，那个紧急任务，顶多只能算是给他喘一口气。他今天能够得到这样的意外待遇，还能在吕家喝口茶，吃几块点心，坐在大厅舒适宽敞的沙发上歇歇脚，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自己应当知足，不能得寸进尺，更不能因此而最后变成了玩忽职守，那样，是对不住杨家，也对不住自己这个医生的身份，没有尽到医生的天职。

　　杨昊天终于站起身来，他打算离开了。看见杨昊天脸色郑重地站起身来，吕次国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直到今天的事情，到此大概就要告一段落了。这般想着，他和吕父也都先后站起身来。既然从一开始，杨昊天步入大厅的时候起，吕次国就已经将他当成了原来的贵客，对他以礼相待，那么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杨昊天要走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失了最后的礼数。起身相送，这是最基本的；没有送他到大门口，只是目送他，这就已经是最低的限度了。

　　杨昊天的双眼在吕次国和吕父身上扫视了一下，随后微微躬身，口中说道：

　　“吕老先生，吕先生，昊天已经叨扰多时，如今老爷交待的事情已经完成，昊天还有自己的工作尚未完成，不便久留，就此先行告辞了，希望昊天今日的到来，不会打扰了贵府的休息，若有增添麻烦之处，还请吕先生见谅。”

　　杨昊天果然是要走了，一开口，就是道别之语，几句话，就打算要先行告辞了，中间甚至于连一句半句过渡的话语都没有。吕次国心中明了，看来，杨昊天在自己这儿耽误的时间已经太长，说不定，已经有些超过杨老爷规定的时间了，至少也是即将临近，否则杨昊天这样谨慎的人，处处陪着小心，绝对不会直截了当地跟自己说他要走，一定会多拐几个弯儿再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