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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思雅看到吕次国的消息之后,很是吃了一惊。在她的记忆之中,吕次国从来不曾染指过药品生意,据他所说,是他不喜欢跟那些药商药贩子打交道,因为那些医药商人,手中操控着救命的良药,却满身铜臭,拼命地从中牟利,这样的人与人渣无异。可是此刻的吕次国却仿佛突然间转了性子,竟然要自己关注上海西药动向。莫非,是组织上需要西药吗?
心中有所猜测的孔思雅,想到这或许涉及组织机密,因而不敢再多作揣摩。反正这是上线传递给自己的指示,只要自己照做就行了,不需要想太多。孔思雅将原来的文件用火焚毁了,而后在备份稿件中装模作样地改了几处小地方,重新用打字机打了一份文件出来,装订好之后,又用类似的方法给吕次国传递了一些讯息,随后便将此文件交给了阿齐。浑然不知的阿齐看见孔思雅动作如此迅速,却也并不怀疑,毕竟吕次国要求的时间就很紧迫,孔思雅加班加点那也是正常的。就这样,信息通过阿齐的手,来来回回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递着。这样的事情,自从孔思雅成为营业部经理之后,已经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虽然每次的借口不一定相同,但是方法是基本一致的。
对于阿齐,吕次国还是很可以信任的,更何况阿齐对于他们之间的暗号和秘密往来一无所知,对于他们的身份也无从知晓,所以吕次国放心大胆地将文件暂时托付给阿齐保管,一直等到现在,才从阿齐的手中拿了回来。
吕次国接收孔思雅的消息的方法基本上同孔思雅接收消息的方法是一致的,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找出那些汉字之后,孔思雅是按照页数先后倒序排列,而吕次国是正序排列。而吕次国排列之后得到的消息,也同样是一行简短的汉字——
是。阿齐无政治党派。
吕次国得到的汉字自然是没有标点的,但是他立马就看明白了。第一个字“是”肯定是针对自己所要求的“密切关注上海西药动向”所表的态,等于告诉他自己已经明白了任务内容,并且保证完成任务。而后面那一句话,便是上一次吕次国要求孔思雅完成的任务了;经过孔思雅一番秘密调查,基本上可以确定阿齐的身世背景很清白,他不属于任何党派,对于如今的政治并未涉足。看到这句话,吕次国安心了不少,与此同时,内心深处某个隐匿很深的想法,愈发躁动的跳跃了起来,闪烁着不安分的光芒和yuwang。
将文件焚毁之后,吕次国此刻便只剩下一件事情了,那就是找出今天晚上吕父中毒的原因。正如同吕母所说,其实吕次国也早已经想到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可能是偶然或者什么巧合,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暗杀行动,而且这一次的行动真正要对付的人,肯定不是吕次国的父亲,而是他吕次国。理由很简单,无论什么方面,经济还是政治,在外头抛头露面闯荡奋斗的人都是他吕次国,而不是他的父亲,可以说,在外人眼中,他吕次国才有可能是眼中钉,肉中刺,而他的父亲母亲,那是两个毫无价值的老头子老太太,如果让他们给吕次国陪葬,不会有人同情和心疼;但是如果让他们专门对付这两个人,针对他们进行谋杀,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是,谁要杀自己呢?
一想到在这偌大的上海滩上,自己有数不清的朋友,也有数不清的仇家,而无论是朋友还是仇家,在利益的面前都有可能选择杀了自己,吕次国就是一阵眩晕,很有一种无从判断,无从下手的感觉。不过,吕次国向来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这种感觉只是刚刚升腾而起,就灰飞烟灭了。吕次国知道,如果要光靠猜测和分析来锁定范围甚至锁定目标,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了。但是,他们既然知道了这毒是在什么地方中的,那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很显然,现在只有以云星酒楼作为突破口了。至于云星酒楼的老板,自己的朋友兼合作伙伴,如今已经成了吕次国第一个排除嫌疑的对象了。且不说目前来讲,这个老板还有很多合作项目和股份握在吕次国的手中,包括这家云星酒楼,其中也有吕次国一定的股份,他们俩的合作正在最密切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老板没有什么理由要谋害自己;就说他真的要背叛并谋害自己,也不可能如此愚蠢的选择在自己的酒楼里动手,那样做的话,他会成为第一个怀疑对象,成为活靶子的。
算一算时间,今天已经过去了,明天是星期三,也就是说,他还剩下三天完整的时间可以调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吕次国都要在星期六早上同许子宁见面之前查清楚想要加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如果只是涉及到生意场上利益问题的那些伙伴和对手,那也无妨;如果涉及到更复杂的政治层面,牵涉甚广的话,吕次国就必须利用星期六见面的这次机会向许子宁请示,以确定自己对付对方的手段究竟是攻还是守。甚至于,吕次国心中还有一种隐约的担心,担心谋害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最不希望的那一类人,如果调查之后,发现事实当真如自己所担心的那般,自己就更应当同许子宁说清楚这一切了。
其实,吕次国心中还有一种担心那就是吕母。自己在母亲和父亲的面前,已经保证过了,也发过誓,一定会将谋害父亲的人查清楚,让其血债血偿,为父亲报仇;可是如若一旦发现这个对手不能杀,只能防守,甚至于要对他以德报怨的话,到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向母亲父亲交代?吕次国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希望那个意图谋杀的人只是简单的生意上的对手,并没有更深一层的误会和曲折了。
第二天一大早,吕次国就苏醒了。他今天任务颇多,头一项就是要完成自己昨夜的承诺,登门拜访杨家之主杨老爷,尽自己所能劝说其免去对杨昊天剩下的二十鞭刑的惩罚。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同时也出于早期的习惯使然,吕次国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穿好了衣裳,起chuang洗漱了。
洗漱完毕,厨房里还没有准备好早餐,吕次国便利用这难得的一点空闲时间,开始修改那幅画作了。他知道这幅画作其中所隐含的秘密非常危险,稍有不慎,让不应该知道的人知道了,那么自己和许子宁的接头地点,就会成为他们俩的坟墓。地下斗争太残酷,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如果可以的话,吕次国的首选一定是焚毁这幅画作。可是目前来说,这个最佳选择已然行不通了,因为杨不书看中了这幅画,而且吕母也看到了。吕次国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幅画中有可能出卖他们的信息巧妙地抹去,然后再将这幅画送给杨不书。吕次国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瞒不住在绘画上有超凡造诣的杨不书,但是既然杨不书已经言明不需要这幅画了,自己将其修改之后,只要能够说服杨老爷,在将这幅画送给杨不书,美名其曰是自己临摹的,那么到那个时候,杨不书是绝对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而且只能对吕次国感恩戴德,欣然同其结为挚友。这一切都在吕次国的全盘计划之内,一环扣着一环,绝不容其中有任何的失误。
吕次国其实在绘画上的造诣也并不浅。与杨不书不同的是,杨不书是自己兴趣浓烈,因而在杨老爷的高压下屡禁不止,愣是将自己的绘画水平锤炼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吕次国却对绘画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兴趣,他学习绘画,完全是为了工作需要。地下斗争需要全才,当他的身边没有相机的时候,他唯有默默记在心中,靠日后脑海中的记忆将其用绘画的方式重现在纸上。正因为如此,在老许的要求下,吕次国自从秘密入党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学习绘画了。也是吕次国的天资聪颖,虽然半路出家,他在绘画上的领悟能力却非同凡响,因而练至今日,他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了,至少修改一幅画作,还是办得到的。
其实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吕次国一定会选择重新临摹一幅画作给杨不书送去,而后将这幅原作品焚毁的。只是现在时间上实在是不允许了,要画成一幅全新的油画,绝非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吕次国没有这样的时间,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也只能走修改画作这一条路了。
这幅画之中所要传达的,只有两个信息,一个是时间,一个是地点。所以吕次国的重点修改对象也只有两个,一个是那座若隐若现的咖啡厅,一个便是那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只要将这两个地方巧妙地抹去,这幅画就会真正成为一幅普通寻常的乡村图景,再也无人能从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