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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见吕次国丝毫未停，接着往下说道：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想知道，这一次临时和你一起行动的我的上级，他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好？思雅，你知道他的近况么？或者，他有没有告诉你如何联系他？”

　　虽然吕次国心中其实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身为地下工作者，他当然也清楚保密纪律的重要性，在他看来，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性，都是孔思雅不可能联系得到许子宁，也不大可能知道他的近况，更不可能清楚他现在是否安全，但是，哪怕是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吕次国也不愿意放弃，毕竟他本人到目前为止，尚未能联系到自己的上级，在这种情况下，吕次国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希望了。

　　不过，很快的，他就重新恢复了失望。以为孔思雅终究是没有创造奇迹，默默地摇了摇头，声音平淡而决然地回答道：

　　“你把保密纪律都忘记了吗？我怎么可能知道如何联系他，又从何处得知他的近况，我根本不清楚他的一切。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们二人一同完成了任务，分别之时，他还是好好的。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

　　吕次国虽然失望，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他们二人是顺利完成了任务，而且都保全住了自己的性命，光是这一点，其实对吕次国来说，暂时也就足够了。

　　他没有多追问什么，毕竟孔思雅说的都是实情，她不可能知道什么。吕次国只是很冷静，却仍旧带着一丝轻松和欢喜地缓缓说道：

　　“第三件事情，就是我想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成功与否。如今听你说来，已经是大功告成，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顺利完成了。好，这样就好。”

　　任谁在这儿都能听得出，吕次国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没有丝毫掩饰的如释重负的语气，明显在知道任务完全成功之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以来，没有人知道吕次国的心头堵上了一块多大的磐石，但是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悄然地放下了。果然，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庸者，谁都没有让他失望。

　　听见吕次国的声音，孔思雅心中也闪过了一丝讶然，平日里极其善于掩饰自身情绪的吕次国，此刻却竟然对自己心里的感受毫不掩饰。不过由此也可以见得，这些天以来他究竟有多么担忧沉闷，却无处倾诉，否则以他的定力和隐藏功力，也断然不可能在得知好消息的这一刻，一反常态地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宣泄出来。孔思雅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似乎吕次国很轻松，很开心，她心里也跟着有着一丝丝开心愉悦的感觉一般。孔思雅敏锐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不由得很是骇然，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被什么人给附体了一样，总是产生这种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来。

　　但是，孔思雅虽然觉得自己今天很反常，却用意志力强行压制住了这种种不正常的情绪，并没有让它表露出来。她在确定吕次国已经讲完了那三件事情，也就是他来这儿的目的之后，这才缓缓地开了口，尽可能保持冷静的语调，回应道：

　　“没错，任务成功了，我们将货物顺利运出了上海，和接应的同志顺利交接，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全部都按照你事先计划的那般进行。你放心吧，你的计划很详细，很完美，执行起来也非常成功。”

　　听到孔思雅再一次肯定的回答自己“任务成功”，吕次国这一次终于放下心来了。他知道，如果孔思雅不是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并且平安归来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信誓旦旦的话语来的。至于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又有多少名同志不幸牺牲，这些事情已经不是吕次国可以控制得了的，他也不想多问，有的时候，自欺欺人，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法？有些事情能够不知道，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吕次国来这儿的目的其实已经完成了，但是他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仍旧坐在那张椅子上，不但没有离开，竟然还挪动了一下腿下的椅子，让自己的身子都靠得离孔思雅更近了些许。看见吕次国这副模样，孔思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暗自警惕着，整个身子都显得僵硬了不少。只是有些奇特的是，孔思雅的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多少排斥和厌恶的感觉，甚至反而有一丝丝期盼的感觉，让孔思雅直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是不是哪一根神经搭错了。

　　吕次国靠近了一些距离之后，总算是停止了继续前移，只是带着一点儿半开玩笑的戏谑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孔思雅。吕次国的行径如此胆大，这个时候的孔思雅纵然心中莫名的不排斥，但是她的脸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看。整张脸都是僵硬的表情，连孔思雅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出现了，但是总不会是笑语盈盈的便是了。孔思雅在吕次国那看似轻佻，却又夹杂着玩笑成分在内的亲昵举动的挑拨之下，整个身子都下意识地往后仰倒，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尽可能地同吕次国保持距离。不过，孔思雅的这种下意识的举动似乎并没有收到多少良好的效果，吕次国总是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是随着孔思雅慢慢仰倒，吕次国竟然也慢慢地俯身下去，两个人就这样，从相对而坐，变成了上下照面了。吕次国居上，孔思雅在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被拉远，反而更近了几分，甚至于，彼此都已经能够感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之声了。

　　在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之下，孔思雅的周身渐渐地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所笼罩，一直蔓延她的周身，渗入她的内心深处。她有些忍受不住这么近距离的长时间对视，下意识地逃开了吕次国那亮若星辰一般的双眼，将脸微微瞥过，顿时让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一旦避开了吕次国的目光，虽然仍旧能够感受到吕次国近在咫尺的脸庞，甚至于他呼出的热气都会喷射在孔思雅的脸上，但是孔思雅终究不用再承受吕次国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的无形攻击，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呼出的时间极长，似乎是她憋了一生一世才终于吐出来的一口气一般，过了良久才结束呼气的过程。

　　吕次国的声音竟然在这个时候，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孔思雅的耳畔轻轻说道：

　　“你这口气憋了这么久，总算是吐出来了，我都替你暗自担心，我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孔思雅感受着耳畔传来的痒痒的感受，知道那是吕次国说话的时候吐出来的气息，撩动了她的耳朵所产生的感觉，只是这种似乎很舒服的痒痒的感受，却让她莫名的一僵。因为被吕次国这么一说，孔思雅才惊觉，原来方才自己和吕次国近距离四目相对的时候，一直都憋着一口气，牢牢地屏住了呼吸，任由对方呼出的气体喷在自己的脸庞上，自己却始终没有胆量也回敬他哪怕一星半点儿。回想到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孔思雅突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似乎是有些理解自己今天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奇怪了。登时间，她的面颊浮现了两团淡淡的红晕，而这种红晕却在明显地扩散着，增强着，一直从双颊红到了耳朵根，连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吕次国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孔思雅此刻的异状一般，脸上总带着那么一丝半开玩笑，又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奇特的微笑，整个人就那样半伏着身子，一动不动，甚至于连眼睛都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孔思雅。过了好几分钟，看见孔思雅不出声，吕次国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再度响起，追问道：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可怕得让你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么？就算我长得不算是玉树临风，但总算是五官端正的吧？印象当中，不少人曾经夸过我的外表，难道到了你的眼中，竟然变成了一张恶魔脸了么？”

　　孔思雅这一次终于没有办法无动于衷了。吕次国那带着一丝轻佻，但却让孔思雅心中只有紧张没有恼怒的声音，总是一再的撩拨着她的心弦，此时此刻，出于风暴中心的孔思雅，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把自己的脸转了过来，重新看向正盯着自己微笑着的吕次国，半晌，才终于有力气开口，却是没好气儿地说道：

　　“你老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你趴在我身上又做什么？你真的想引起别人的误会么？快起来！”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