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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父又再度自觉地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直到确定自己的情绪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了之后,吕父才再度看向了吕次国,尽可能保持平静的问道:
“既然如此,次国,你觉得,我该怎么和昊天说,才能够让他接受我这个抛弃了他二十余年的父亲?”
吕次国微微一怔,随即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眼中闪烁着的那一抹目光。那抹目光之中,包含着犹豫,愧疚,疼爱,担忧,喜悦等等的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不一而足,将他此时此刻颇有些患得患失,跌宕起伏的心情表露无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的父亲双眼之中如此复杂而动人心魄的眼神,吕次国的第一感觉不是深受感触,而竟然是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的一缕淡淡的妒忌。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对一个人产生妒忌的感觉,在此之前,向来都只有他被别人妒忌的份儿。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地浮现了出来,让吕次国自己都不由得吓了一跳。他一时之间也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之间产生这样的感受,但这种妒忌的感觉却如此真切而强烈,由不得他自己不相信自己的心。
吕次国尽可能地思考着自己会有如此感受的原因所在,思来想去,花了好一番工夫,吕次国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有妒忌的感觉出现,是因为父亲对杨昊天所表现出来的过分的关心,和他那一直都激情澎湃难以控制的心情。吕父对待一个失踪了二十余年,这辈子几乎不曾见过几面的儿子,竟然能够有如此程度的关心,这是父子连心,原本换了是任何人,都应当能够理解吕父此时此刻对自己的儿子失而复得的那种狂喜。可是,对于吕次国而言,他的心情就复杂得多了。他当然能够理解自己的父亲,他虽然尚无子嗣,但是他百分之百的相信,如果换了是自己,自己也一定会有着相同的心情和作为,甚至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让吕次国心中有所芥蒂的事情是,自己也一样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儿子,纵然父亲母亲思想保守,在他们眼中,长子和次子的地位有所区别,但二者之间似乎也不应当如此天差地远才是,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更何况,这二十余年来,自己的大哥都是渺无音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就已经不是什么幼子,而是独子了。父亲对待独子如此严苛冷淡,可是面对一个失踪二十余年,根本不曾朝夕相处过的杨昊天却如此关爱有加,这点点滴滴落在了吕次国的眼中,虽然吕次国是真心为自己的父亲找到了儿子而开心喜悦,但却也免不了一丝对这位尚未认祖归宗的大哥的羡慕和嫉妒。吕次国知道自己绝对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情,自己的大哥和父亲很快就可以相认,自己的大哥很快就可以见到家里人,可以回到吕家,做吕家的大少爷,不需要再待在杨家当他们的下人,看杨家的主人们的脸色行事,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大哥,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为自己的大哥高兴才是。可是,他知道是一回事情,想要做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至少,吕次国在短期之内,似乎已经万万难以消除得了自己内心的妒忌了。
吕次国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三太太。他知道,纵然自己暂时之间无法消除内心的妒忌之情,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其表露出来,尤其是在杨家人和自己的父亲母亲面前。想要彻底化解某一种激烈的情绪自然很难,但是只是想要暂时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某一种情绪,对于吕次国而言就简单得多了。他对情绪和表情的控制早就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程度,平日里一直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份儿工夫,此刻再一次排上了用场。吕次国只是稍稍地呼吸了几回,就已经压制住自己内心那股来势汹汹的负面情绪,完全恢复了平静。恢复冷静之后的吕次国,并没有看向自己的父亲,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转而投向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却很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了的三太太,对着她拱了拱手,带着一丝诚恳的语气开口说道:
“杨三太太,既然如今,杨昊天先生的身份已经基本确认,不知道杨三太太可否帮吕某和家父一个小忙,将杨昊天先生请到这里来?方才见面的时候,杨先生并不在杨少爷的身边,想必要么是杨先生工作得累了,正在休息,故无法前来,要么就是杨先生并未回府。但,按吕某想来,这个可能性,只怕是前者居多吧?”
三太太心中不由得一惊,脸上虽然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她的双眼之中,却已经掩藏不住地流露出了一丝讶异和慌张。吕次国一看之下立即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误,杨昊天就在家中,只不过因为他昨天晚上值了一个晚上的夜班,直到今天上午八点才回到杨家,身体已经疲累至极,所以立刻不管不顾地回房睡觉了。如今也不过十点三刻,他才睡了两个多小时,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yiye未眠的疲劳和缺眠,所以,或许是杨不书心疼他,或许是三太太的默许,总之,他们杨家众人出来见客,却并没有打扰杨昊天的休息,让他继续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对于杨家突然之间如此宽待下人,吕次国颇有几分诧异,但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和难以置信。毕竟,杨昊天和一般的下人还是不同,他身上怀有很高超的医术,纵然是在杨和医院里头,现在也已经是公认的第一把手了。这样的人物,对于杨家现在刚刚起步的私人医院来说,他就是中坚力量,是不可忽视的顶梁柱,再加上杨不书一直以来都拿他当兄弟,那么杨昊天在杨家的待遇稍微好一些,改善几分,似乎也很正常。
看见吕次国默默地点了点头,并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似乎也不在意自己尚且未曾回答他的问题,三太太一愣,随即心中一震。他知道,吕次国一定是通过自己的神情举止知道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才不再强求自己的开口回答了。三太太自付情商极高,对于自己的情绪也有着很强的控制力,有的时候,如果自己有意隐瞒的话,纵然是极其睿智的杨老爷都有糊弄过去的可能,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吕次国,三太太却有一种自己早就被人看穿看透了的感觉,似乎自己内心你所思所想,通通都瞒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样。此刻在三太太的眼中,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就像掌握了读心术一类的特殊技能,问自己一个问题你,却并不需要自己开口作答,只需要盯着自己的脸庞,观察自己的眼神,就已经能够知道他想知道的了。一想到这一点,三太太只觉得背后一阵发麻,对于这个仿若拥有透视眼一般,浑身却充满了神秘的男子,三太太第一次产生了和杨老爷类似的感觉——忌惮。
不错,就是忌惮。虽然就连三太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吕次国之间会有怎样的冲突,自己到底在忌惮他一些什么,但是面对这个可以轻易地把自己看穿的年轻人,三太太的心里头就是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和敬畏。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竟然会对一个年轻人产生敬畏的感觉,三太太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比外头所传言的那般年少有成的形象,还要更加厉害和可怕。
不过,不论吕次国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年轻人,三太太暂时也都顾不上多想了。他看了一眼吕次国,又看了一眼吕父,发现他们二人都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了,才自己主动开口说道:
“杨昊天确实在休息。我想,你们现在是想再见他一面吧?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自然愿意去把他叫到这儿来的,我想,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真相的话,他也一定愿意此刻就立即清醒过来。请二位稍等片刻吧,我这就去把杨昊天带到书房来。”
说罢,三太太一抬脚,就朝着书房门口走去,她倒是雷厉风行,或许也是看出了吕父想要立即见到自己的长子的那种强烈的渴望,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就要付诸行动了。吕次国自然知道三太太心中所思,但他没有阻拦。因为看见自己父亲的眼神,吕次国同样清楚,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说,能够早一秒种见到自己的长子都是好的,吕次国当然不愿意破坏自己父亲的好事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