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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耐心地等待机会。在机会到来之前,诸葛志义表现出了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主动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仍旧保持着背对着他们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真的已经放弃了抵抗,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一般。
过了一分钟以后,诸葛志义终于等到了自己希望出现的那个人。只不过让他更为惊喜的是,那个人并没有用枪顶着他的身子,也没有对他进行搜查,似乎对于他身上有没有枪毫不介意。那个人只是走到他身边不足一步的距离处停下,随后用一种极其淡漠的声音,幽幽说道:
“车灯已经关掉了一半,你可以慢慢转过身来了。”
这个人所说的话,听上去还挺为别人着想的,即使那个人是他们的敌人。虽然诸葛志义有些疑惑,觉得身后说话的这个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许耳熟,但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诸葛志义一时间听不出来也没有心思去分辨许多,这个人说话风格像极了共产党,诸葛志义根本没有多想,他只是一心思考着该如何将这个站在自己身后如此疏忽大意的人变成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仍然表现得很是顺从,当真听从他的命令,开始按照那个人所说的,转过身来。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和戒备,进一步放松对方的警惕性,诸葛志义还非常“识时务地”放慢了转身的速度,基本上是一步一挪,以蜗牛般的速度将身子慢慢地转动着,慢慢地掉转过头来。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眼前的诸葛志义似乎真的相当配合,半分想要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其他人的心里头都松懈了一半儿,除去吕次国和胡德廷二人。他们毕竟高了其他人不止一个档次,对方表现得越是顺从,他们的警惕性反而越高,只不过是隐而不乏罢了。在吕次国看来,诸葛志义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便束手就擒的;而在胡德廷心里头,也绝对不相信共产党人会这么轻易地便放弃抵抗,这些每天都生活在巨大危险之中的地下党,一个一个都是千锤百炼的真汉子,平心而论,胡德廷向来是佩服共产党人的,尽管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为了验证吕次国和胡德廷二人心中的猜忌和警惕一般,诸葛志义终于行动了。他此刻已经转了一半儿的身子,以一张侧脸的角度面对着那个让他转过身来的人了。他没有来得及去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自己是否认识他,现在也已经顾不上自己从此在共产党中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以后自己将何去何从。他突然间猛地一转,与那个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随后双手朝前同时探出,一只手朝他的脖颈处袭去,另一只手朝他的右肩攻去。按照诸葛志义先前设想好的方案,他这一击只要成功,对方就会被自己的双手所牵制,不但性命瞬间落入自己手中,而且他也会被自己的力量所带,跌向自己的身前。自己只需要将他猛力一扭,让他背朝自己,面朝他人,到时候诸葛志义就可以通过交叉的双手将那个人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怀中,让他难以动弹。诸葛志义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以有备算无备,再加上他的速度,诸葛志义认为自己这一出手的成功率,至少也应该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可以说,这是他孤注一掷的最后一个方法了,他甚至带上了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理,将自己的生死都押在这一击上。
不过,他什么都料想到了,唯一一点没有想到的,就是自己这一次所面对的对手,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诸葛志义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怕的对手,吕次国。
吕次国对于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他知道诸葛志义所受的冤枉,因为这个冤枉就是他吕次国加诸在诸葛志义身上的;他也知道诸葛志义的本事,当年从早到晚在一起的友谊绝不是白白浪费;他也一直保持着警惕:他太了解诸葛志义了,他的突然袭击绝对在吕次国的预料之中,没有这一袭击才会让吕次国大跌眼镜。面对这样一个早已经将他诸葛志义看透了的对手,诸葛志义岂有成功的可能?
诸葛志义双手抬起的那一瞬间,吕次国双眼一眯,嘴角边扬起了一个起义的弧度。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分毫不差。吕次国双手也随即抬起,后发制人,瞄准了方向,从下而上攻向了诸葛志义探出的双手。诸葛志义的速度很快,吕次国也绝对不慢,而且他尽管是后出手的,却反而能够看得清对方运动的轨迹和方向,有了这个优势,再加上吕次国的身手原本就比诸葛志义略胜一筹,此刻的吕次国已然胜券在握。果不其然,吕次国双手都准而又准地一把捏住了诸葛志义向前探出的两只手的手腕,随即手指猛一用力。诸葛志义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手腕处先是一麻,心中便是一沉,他知道自己这一击失败了,自己的双手命脉都在同一时间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但是对方没有给他完全反应过来的时间,更没有给他另择出路的机会,那一双铁钳一般的手,尤其是对方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下一刻同时发力,诸葛志义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处突然一紧,随后麻痹的感觉变成了疼痛,而且是彻骨一般的疼痛。即便经受过熬刑训练,意志坚强如他,在这一瞬间也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来。
虽然惨叫声一触即收,那声音只持续了大概半秒的时间,就已经被诸葛志义用意志力强行控制住了,但是诸葛志义已经心里无比羞愧,他那争强好胜和脸皮薄的性格缺陷又一次显现了出来,此刻的他竟然低垂着头,对于眼前这个轻轻松松制服了自己的人不敢直视。可是这个时候,他同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相对而立了,诸葛志义不看对方,不代表对方不看诸葛志义。诸葛志义虽然低垂着脑袋,但是他的耳朵依旧很好使,他立即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惊呼,随后自己被紧紧钳住的双手就被对方松了开来,与此同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飘入他的耳中,道:
“志义!是你?怎么会?!”
这个声音无比的熟悉,而且对方一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毫无疑问,他诸葛志义与这个声音的主人必然是认识的。诸葛志义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更何况被喊了名字抬起头来看看喊自己的人是谁,这基本上就是一种条件反射,诸葛志义自己都不一定控制得住自己的条件反射。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终于再一次直面向车灯大开的地方。车灯果然如那个人所说,被关掉了一半,强度降低了一半,诸葛志义的双眼就已经可以适应了。他抬起双眼,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所想象当中的某一个共产党内部同他私交不错的地下党员,而是吕次国。当看到吕次国那张清秀得半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上海老大,也不像是一个冷酷狠辣的精英特工的脸庞时,诸葛志义的脑海出现了一刹那间的空白。
完完全全的空白。
但是此刻吕次国脸上的神情更为丰富。他愣住的时间比诸葛志义还要久,他看上去几乎要惊掉了眼珠子了。他松开了诸葛志义好一阵子,两个人也这样呆呆的对视了好一阵子,吕次国才好像刚刚可以动弹了一般,连忙双手一展,连挥了几下,道:
“快快快,放下放下,都把枪放下,一场误会,都是自己人。”
站在吕次国身后的,除了胡德廷以外,其余的人都是吕次国一手培养出来的他的得力干将,对于他们来说,吕次国的命令就是圣旨,吕次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枪,他们自然没有再继续举着枪的道理。可是,就在他们都开始缓缓地垂下自己高抬的手臂的时候,胡德廷却突然间开口了,一个极为低沉,老辣,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道:
“慢着。”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却让在场的人,包括吕次国和诸葛志义在内,都不由得震了一震。吕次国对于胡德廷的话还是很能听从的,他生怕自己手底下的人不买胡德廷的账会引起胡德廷的不满,因此,他连忙紧接在胡德廷的话音后头,又重复了一遍:
“慢着!”吕次国的声音音调明显要高上不少,那些手臂放了一半的人先后听到两个“慢着”的命令,尤其是吕次国这个对于他们而言充满了威力的声音,那些人立即又重新抬起手臂,恢复了原先的状态。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却瞬息万变,让所有人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讶异和无措。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