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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事先从杨昊天那儿得到了一些消息,猜测出这一次登门造访的人里头,吕父才是起真正主导的作用,因此对吕父尤为关注。此刻看见吕父对杨大小姐并不感兴趣,几乎就达到了视而不见的程度,虽然换做平日,杨老爷一定多少心中有所不满,但是在这一刻,杨老爷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泛不起丝毫的不满之情。杨老爷深知其中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所以当发现吕父对杨大小姐不看好不重视的时候,就觉得或许今天的事情纵然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也应当有些转圜的余地了。或者,今天根本就不是如自己心中事先所猜测的那般,是为了那件让他头疼的事情来的呢?那自然更是理想了。在这个时候,杨老爷恨不能吕家父子都看不见自己的女儿才好。
杨大小姐终于走到众人的面前了,朝着吕次国父子行了一礼,又对着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太太也行了见面礼,这才在杨不书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至此,所有人都已经汇聚一堂,将整个大厅里的所有沙发都坐满了。
杨大小姐正好坐在了吕次国的正对面。当她发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阵窃喜,却又很是紧张,生怕让吕次国看到自己失态的一面,从而对自己的印象不佳,让自己的希望破灭。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杨老爷不希望她嫁入吕家,因为杨老爷从来不曾正面和她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在她心里,此刻更加忐忑不安的,却是完全不了解吕次国的心思。她犹豫了半晌,对方都已经说了好些话了,尽管似乎还没有真正进入正题,但也已经开始兜着圈子地接近正事儿了,杨大小姐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一直都在思考着如何给吕次国留下一定的印象,而且是好印象的问题。半晌之后,杨大小姐才终于鼓足了勇气,悄悄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瞄了吕次国一眼。杨大小姐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真的很想看着吕次国,一直一直地盯着他看,却始终都没有这个勇气,以至于一直都垂着头一言不发。所以,她想着偷偷瞄一眼,给自己涨涨胆量。
可是,让杨大小姐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一抬头,一瞄眼,竟然异常巧合地和吕次国不经意之间投射过来的目光准而又准地在空中相遇了。看见杨大小姐原先一直垂着头,现在却突然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神之中包含着很多自己半懂不懂的迷离和神采,让吕次国不由得一怔,心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不过,不管吕次国心里头是怎样的一种想法,至少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动静来,仍然保持着相当的镇定;可杨大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根本就做不到冷静两个字。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憋足了半天的气,才终于能够抬起头来看一眼,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偷偷地瞄一眼吕次国的脸庞,哪怕只是看到一个侧脸,就已经很了不起,也很满足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巧不巧地,竟然撞到了吕次国扫过来的双眼。和吕次国四目相对,杨大小姐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垂下了眼睑,但是脸颊却瞬间充血,红如桃花,而且这种红的程度还在不断地进展当中,到后头一片通红,仿佛被蒸笼蒸着一般,红得简直可以滴出血来了。杨大小姐虽然自始至终都低着自己的脑袋,但是她毕竟是杨老爷的亲生女儿,是在座众位当中的一员,要说人们完全无视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她此刻的变化,立即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杨老爷看见杨大小姐神色有异,双眼一扫,自然看到了坐在她正对面的吕次国。此刻吕次国的双眼也正盯着杨大小姐的方向,眼神之中一片疑惑不解的神色,让杨老爷初步排除了吕次国有意为之的可能,而将其归结为杨大小姐自己的胡思乱想。心中默默地叹着气,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突然之间对吕次国如此另眼相待,但是他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带着一种关心的语气,故作不知地询问道:
“诗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如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如果等会儿有需要,再让人去叫你如何?”
按照杨老爷的心思,或许这个时候杨大小姐会因为在这儿坐立不安,又洋相尽出,从而顺着自己的话找台阶下,就此承认自己的身体的确不舒服,并且进一步同意回房休息的建议,最后离开这里,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如果杨大小姐能这么做的话,至少今天,不管吕次国父子一开始是打算来做什么的,他们也不可能跟自己提出提亲的要求了。在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提出想要娶了那个人,这样冒失无礼的事情,相信久经世事的吕次国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可是,杨老爷原本以为自己把握住了一个很好的契机,这一次十拿九稳可以平安过关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切的计划都还没有付诸实践,杨大小姐就断然堵住了整条通路。她听到自己父亲的话语,并没有听出其背后蕴含着的深刻涵义,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的父亲真的不明就里,所以误认为自己生病了,想要让自己离开。虽然杨大小姐感激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可是当杨大小姐一想到,如果自己就此离开,那么今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和吕次国相对而坐,可以拉近彼此关系,给对方留下印象的机会,就又一次白白丧失了,杨大小姐却是断然不舍得的。所以,她只不过是迟疑了几秒种,就很是果决地摇了摇头,道:
“爸爸,谢谢你,请放心,我没事儿。”
杨大小姐一句话,立时打断了杨老爷的全盘计划,也打断了他的奢望和最后一丝幻想。他终于确信,自己的女儿整个魂魄都已经被吕次国给勾走了,如今的杨大小姐,整颗心都已经疯狂地扑到了吕次国的身上,根本就收不回来了。为了能多见到吕次国一会儿,杨大小姐甚至于已经是对一切都不管不顾了。虽然吕次国的心思如何,杨老爷尚未可知,但毫无疑问的,不论吕次国对杨大小姐是否有感觉,对与杨老爷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情。看着自己的女儿,杨老爷颇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这种抑郁的感受发泄出来。
满心郁闷的杨老爷环视了一圈,立即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开始借题发挥。他又一次把刚才支使过的那个小丫头喊了过来,随即沉了脸色,冷声问道:
“怎么回事儿?客人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你还没有把三太太找来?三太太呢?”
听见杨老爷主动提及杨家三太太,吕次国心中一凛,立即将自己的目光从杨大小姐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坐在自己左侧的吕父身上。在座所有人当中,只有吕次国和吕父自己明白,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杨老爷所想象的那样,是冲着杨大小姐来的,他们此次前来,根本就只为了见一个人——杨家三太太。可现在,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都到齐了,偏偏只有杨家三太太一个人不见踪影,这样极其不巧的巧合,自然让吕次国父子心里头都感到那么一丝不舒服。
那个小丫头能够被安排在大厅里伺候这么一众主人和贵客,自然是很有些见识,很机灵的丫头。她立时就听出了杨老爷口气当中的不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眼神之中掠过了一丝惊慌。但是,这一丝惊慌也是一掠而过,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随后,那个小丫头镇定地开口回答道:
“回老爷,三太太似乎不在房间里,翠儿方才敲过了房门好几回,里头都没有人应,翠儿不是三太太的贴身丫鬟,更没有得到三太太的允许,因此不敢进房里头查看,所以三太太在不在家,身在何处,翠儿无从得知。是翠儿办事不力,还请老爷恕罪。”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