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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吕次国,看着他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发出一股浓烈的不甘心的感觉,让他虽然明知道几乎没有可能,却依然幻想着要再多争取一番,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也未尝可知。
吴老板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先行系统地考虑了一番该如何开口之后,这才把心一横,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张口说道:
“吕老板,我知道这次交易您志在必得,我也知道这一次的交易您并没有亏待吴某。不过,这纱厂终究是吴某一手发展起来的,正如同吕老板有今天,也是您白手起家,发展至今一样。吴某在其中倾注的心血,相信吕老板必定感同身受。如果您能对吴某有一丝理解的话,吴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便是希望吕老板能够高抬贵手,吴某的纱厂,仍然让吴某占有大多数的股份,哪怕只是百分之五十一便可,至于您的纱厂,吴某可以减少股份的占有,一切可以商量,您绝对不会吃亏的。不知道吕老板意下如何?”
吴老板心里头太清楚了,自己无论是在客观的条件上,还是在谈判的技巧上,都远不如吕次国,可以说这一场战役自己在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已经占尽了下风,而上一次的初赛,却基本上是以自己全军覆没,对方大获全胜而告终。今天已经是吴老板自己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这个机会,自己只怕这辈子都再也难以翻身了,而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纱厂,从此就要拱手于人了。虽然吕次国提出的要求很是玄妙,他并不占据大多数的百分之五十一或者更多的股份,而是恰好占了一半的股份。这样一来,吕次国名义上并没有这家公司的决定权,但他这个董事长的位置却早已经坐稳了。更加关键的是,当他们的公司真的遇到了什么重大情况,需要进行共同决策的时候,吕次国一个人的意见基本上就可以代表整个公司的决定了。因为他一个人便已经占据了一半的股份,只要剩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股东之中,有一个是支持吕次国的决定的,那么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他们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吴老板也不是傻子,他对于个中利害关系看得十分清楚,也明白吕次国这么做的高明之处。只要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大概这个纱厂从此就相当于改姓了。
对于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吴老板如何做到说割舍便割舍?即使是垂死挣扎,也总是聊胜于无,总要比坐以待毙,听天由命好一些。
既然硬性条件相差甚远,谈判技巧也远远不及,吴老板就只剩下最后一招——打同情牌了。其实在上海滩混迹闯荡,同情牌根本是一张无力而可笑的牌子,几乎不会对任何一个老板起到多少作用,如果有人运用在吴老板自己的身上,他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轻易打动,轻易地产生可笑的怜悯之心。对于自己剩下的这最后一招,说实话吴老板根本没有丝毫的底气。他所以如此拼死一搏,除了别无选择以外,还看中了吕次国身上的一点,就是年轻。吕次国太年轻了,一个二十三岁的少年人,而且是一个脸上时常带着一丝神秘,又夹杂着一丝温暖的笑容的英俊的少年人,即使他再怎么有名头,再怎么不简单,再怎么显得成熟老练,总还是让人觉得,这个少年人的心,大概还是热的,大概还是富有感情的,大概还是比较容易打动的。吴老板看中的就是他身上的这一点。年轻人的冲动多情事,但有的时候就有可能变成致命伤,现在吴老板就只能寄希望于这一个致命伤真的能够打乱吕次国的阵脚,让自己获得一线生机。
吕次国没有想到,吴老板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听上去真心实意可怜兮兮的话语来。他如此聪明而敏感的人,又岂能不知吴老板的真正用意所在?他将自己的要求——或者说是请求——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显得无比诚恳而认真,而且他所说的话也让人觉得似乎他根本不想占任何的便宜,只是情感丰富所致,但事实上吴老板的心思,吕次国一猜便透。自己同他原本所讲的是自己占二厂合并之后的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剩下的股权让吴老板以及自己先前纱厂里的各路合作伙伴一起,按照原来的比例分配股权,大家一起经营,共享利益。如果吕次国临时改变了主意,答应了吴老板的要求,虽然自己的股权占有比例并不少,但是自己却仍然无法控制吴老板手中的那个纱厂,这两个纱厂也无法真正合并在一处,统一管理,共同发展,甚至有可能发生内讧,两个纱厂之间的合作关系名存实亡,名义上合作,实际里竞争。这样的结果是绝对失败的,如果真的事情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吕次国相信自己一定会后悔,一定会觉得当初倒不如就各自发展,井水不犯河水来得清净简单。
简而言之,吕次国一听完吴老板的要求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吕次国也绝不会给吴老板任何钻空子的机会。从吕次国与吴老板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起,吕次国就已经吃定了吴老板了,他是不会在最关键,最后的时刻让其功亏一篑的。
吕次国的脸上依旧洋溢着那和煦温暖的笑容,看在旁人的眼中,仿佛吕次国的脸庞上有一股特殊的魅力,可以吸引无数人的目光。但是此刻这样的笑容落在吴老板的眼中,却显得是那般的可怕而诡异,让他不自觉地汗毛倒竖,两条手臂之上立即浮起了一层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幸而吴老板穿着长袖西装,才没有当场露馅。
吕次国便在这可怕的笑容中开了口,道:
“吴老板,吕某想,吴老板是在同吕某开玩笑吧?两个纱厂合并,又何来股份上的区别?不论您要的是哪个纱厂的股份,实则都是一样的。所以纵然吕某此刻答应您的要求,最终结果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您又何必追求这名义上的区别呢?也罢,您便当做自己早已经得了吴氏纱厂的大部分股权了,吕某也不出声反驳,您看这样可以吗?”
吴老板最后一张牌也彻底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或者说,从一开始打出这张牌的时候,吴老板就已经与胜利无缘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不能说在吴老板的意料之外,相反,这样的结果反而是吴老板第一个想到的结局。他只是不甘心,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明,不代表他不知道吕次国的厉害。吕次国所言,仿轻描淡写,又仿佛句句有理,天经地义,片刻之间,就用几句话彻底打发了吴老板,咬定了二厂合并的状态是统一股份,统一管理,统一发展。换句话说,吕次国从此就用自己的纱厂吞并了吴老板的纱厂,并且自己一个人霸占了一半的股份,拥有了二厂合并之后的半壁江山。吴老板自己的纱厂,注定只能成为历史,成为他自己心中的念想了。
吕次国似乎真的很理解,很体恤吴老板内心的感受一般,看见吴老板低头默然无语,似乎还在不停地徘徊挣扎着,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间发了善心,又补充着开口说道:
“吴老板不必如此垂头丧气。吕某可以答应您,二厂合并之后,您原来纱厂的地方仍然保留,照常运行,吕某再在其旁建立新厂,扩充地盘,扩大规模便可。这样一来,至少您依旧每天都能够看到您一手建立的纱厂,吕某也可以保证其中的内部构造,除非有什么问题,否则绝不轻易改动,最大程度保持原貌。您看,这样可否?”
听到吕次国突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吴老板倒着实有几分惊讶了。他转过脸来,用充满疑问的双眸看着吕次国淡然的脸庞,审视了良久,觉得自己实在从吕次国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吕老板此言当真?如果吕老板打算保留吴某的原厂,在其旁另设新厂,却不知吕老板自己的纱厂又当如何处置?”
吕次国神秘地一笑,道:
“这个无需吴老板担心,倘若吕某有用途,便可将自己的纱厂进行改动,另作他用,倘若并无他用,吕某也可将纱厂旧址转卖他人。这毕竟不是吕某心血累积的地方,也不是吕某白手起家的福地,其价值和意义终究要比吴老板小得多了,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保留吴老板的纱厂,来得更有意义些,也算是吕某的一点儿诚意。只是不知道吴老板意愿如何?这是自由选择的事情,倘若吴老板不愿意,吕某绝不会强求。”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