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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临吕家(九)

谜雾 关雪 3121 2021-04-06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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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昊天本来还想说,如果那个襁褓还在,或者吕父吕母一看见襁褓,就更加能够确定自己的身份了,毕竟不论如何,如果自己真的是被人拐走的,想来那拐走自己的人也不会这么好心肠,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把自己丢弃之前,竟然还能给自己换一个襁褓。可是杨昊天说到此处,扭头一看之下,才发现吕父吕母似乎也已经察觉出一些什么来,他们虽然没有想办法阻止自己接着往下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不大自然了。杨昊天心中一痛,随后一软,他的理智虽然始终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他多少总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真实,还是不敢百分之百确信自己就是他们失踪了二十余年的长子,但是他的情感却已经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之内,渐渐地接受了这个温馨的家庭,接受了吕父吕母和吕次国,他其实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迫切地想要确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因此,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便停在了“或者”这个词之上,仔细斟酌了一番,还是不再继续往下说下去,就此收住了口。

  杨昊天一闭了口,包括吕次国在内的其他人似乎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吕次国深知此刻吕父吕母内心的纠结与难堪,更加知道如果让局面就此僵化在这儿,后果只怕不堪设想。他连忙轻笑一声,话锋一转,立即将这个注意力引开,接着杨昊天的话语说道:

  “原来是这样,如此看来,当年您还是很幸运的,可能那个人贩子把您抱走之后,四处找不着买主,又是冰天雪地,想要养活您不大容易,所以那个人贩子索性就把您扔到街旁不管不顾了,这才会被杨三太太发现,并且收留了您。只是没有想到,后来杨家竟然举家迁往美国定居,这一住就住了二十五年,如若不然的话,说不定我们早就已经找着您了,您也就不用在杨家受那么多年的苦了。”

  一提到杨昊天受过不少苦,就像是一下子触动了吕母内心深处的一个伤疤,一根最为柔软的心弦一般,登时间,吕母就被惹得又是一阵眼眶噙泪,晶莹欲滴。吕次国自然暗中留心着自己父母亲对于自己和杨昊天之间的每一句对话的反应如何,一发现吕母又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吕次国内心暗骂自己,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原本是为了转移话题,化解他们的那丝不自然的神色,可没有想到这个话题确实已经转移了,却没有挪对地方,结果让吕母尴尬刚落,伤心又起,始终也得不到一个好心情。但现在暂时之间,吕次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一会儿再想办法引出一个比较轻松一些的话题来了。

  杨昊天听到吕次国说起他在杨家受苦的事情,反而表现得完全不以为然,而且以吕次国的眼光看来,自然看得出杨昊天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宽心才故意表现出这般模样,而是这本来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吕次国微微一怔,正想着为何杨昊天会有这样的表情流露,就听见杨昊天的声音随后在自己耳畔响起。只见他轻轻一笑,双唇轻启,出声说道: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爸,妈,弟弟,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只以为当一个下人,还是寄人篱下,日子自然过得不好。其实如果没有杨家,不要说我活不下来,我更加不可能学得这一身医术,不可能完成我成为一个医生,悬壶济世的梦想。杨少爷一直把我当成他最好的兄弟,他对我的照顾,纵然是亲兄弟亦不过如此。三太太虽然在小事情上似乎有些苛刻,但是在大事上对我向来颇为照顾。她让我明里陪着杨少爷上学,而暗地里却为我也交了一份学费,所以我才能堂而皇之地跟着杨少爷一路学习,一直到了美国的大学进修医科专业。虽然大太太和二太太平日里不怎么多管我的事情,但是我曾经有事情求她们相助时,她们也都慷慨相助,不曾拒绝过我。次国,那天你头一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被老爷惩处,但事实上那样的惩处,我在杨家待了二十余载,却也只不过寥寥数次,老爷向来为人公正,管理严格,就算是少爷也挨过不少打,我挨的那几次打也算不得什么的。作为一个下人,我有属于自己独立的房间,吃穿用度也都一应俱全,我还能穿着西装,饭菜也一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我又不需要干重活儿,只需要伺候少爷,干些细活儿就可以了。三太太几乎是拿我当半个义子养着的,杨家的其他下人都心知肚明,对我也都和和气气的。所以,我在杨家真的没受什么苦,过的日子只怕要比弟弟你小时候舒服多了。所以,你们不用再觉得对不起我,你们又不是故意扔下的我,何必觉得亏欠呢?如今,我能够学到我想学到的本事,能够当上我希望当上的职业,我对我的前半生是很满足的,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不好么?如果你们总抱着一副对不起我的心情与我相处,我们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的。爸妈,次国,别再这样了,行吗?”

  杨昊天早就觉察出吕父吕母对待自己的不正常,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自己一回到吕家,父母亲就表现出一副毫不掩饰地偏爱自己的样子来,真正的原因并不只是他们不大喜欢吕次国那么简单。实际上,哪一个父母会不喜欢自己的子女?吕父吕母并非那种蛇蝎心肠的人,他们对吕次国虽然表面上很不待见,但实际上,他们的爱意并不比其他的父母少多少。他们之所以偏袒自己,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从内心深处觉得亏欠了自己。其实要说在此之前,杨昊天从来都不曾怨恨过抛弃了自己,杳无音信的父母亲,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杨昊天每每受了委屈或者惩罚的时候,他往往会一边幻想着如果父母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心疼自己,照顾自己的美好场面,一边又暗自怨怪自己的父母亲,怨他们只负责把自己降生在这个人世间,却从来不曾对他尽过半点儿养育之责,以至于让自己寄人篱下,为人奴仆,还要忍受主人的怒火,受无妄之灾。虽然这种怨恨的情绪随着杨昊天逐渐长大而淡化了,但始终都还有一方阴霾停留在杨昊天的心中,不曾被彻底驱除干净。但是,当他听到三太太所言,又听见吕父吕母向他讲述的整个过程缘由之后,杨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母亲并不是有意丢弃了自己的,他们在失去了自己之后,也一样承受着沉重的丧子之痛,他们寻找了自己二十余年,虽然在此期间,他们已经有了第二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非常争气懂事,让他们宽慰不少,但是他们对自己大儿子的追寻,似乎从来不曾彻底间断过。正因为如此,所以吕父才会在心里头牢牢地记着这件事情,才会一见到那方手帕,就立刻动身查询,才会最终在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与自己相认,一家团圆。一想到这些,再想到这些年来,父母亲过得甚是艰难,在吕次国闯下这片基业之前,他们一直都为生计所迫,而自己虽然流落于他人家中,但自己的生活水平着实是要比他们昔时优越得多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怨怪苦苦寻觅了自己二十余载的父母双亲呢?

  正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杨昊天说出了方才的那一番话来,他希望,自己既然已经可以做到把一切都想开看开了,那么自己的父母亲也就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不论过去到底是谁欠了谁,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都自此一笔勾销吧,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亲密无间,共同享受将来美好幸福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当孤儿当了二十五年的杨昊天最希望得到的。 谜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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